里面仍旧是没有声音。
尔曼的声音不是很大,所以她不确定她自己的声音是不是被里面的水声盖过去了。但是她也不敢大声地喊,担心吵到隔壁病房的人或者是医生护士。
她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
她一个学法医的什么没看过,怕什么。况且,靳北城的身体,她也是见过的。
这么一想,尔曼就走了进去。
当推开门的时候,尔曼看到靳北城坐在轮椅上面,淋浴头的确是开着的,但是他身上却仍旧穿着病号服,人也没有坐在淋浴头下面,他开着淋浴头只是为了制造出正在洗澡的假象和声音。
尔曼的脸色僵了一下:“四十几分钟了,你怎么还没洗澡?”
现在靳北城对于她来说是一个病人,也算是半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
靳北城是背对着尔曼的,因此尔曼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
他也不说话,对于尔曼的话根本就是置若罔闻。
尔曼上前,先是穿过了似乎是半垂着头的靳北城,伸手过去关上了淋浴头。
“你先把衣服脱了,我在这边看着你洗。”尔曼也已经完全把他当做是一个生活不能够自理的病人了,觉得自己平常看惯了尸体和人体构造,眼前的人不过是靳北城而已,有什么关系。
看着他洗澡总比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呆更久好吧?
他在干什么尔曼至今都不知道。
尔曼觉得有些不对劲,附身下去看了一眼靳北城的时候靳北城却是忽然别过了头去,在那么一瞬间,尔曼还以为是自己看晃了眼。
她蹙紧眉心,心底也是咯噔了一下。
她伸手过去触碰了一下靳北城的脸庞,一阵湿濡。
“你怎么了?”尔曼的手心底里一阵潮湿的时候,她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声开口,话语也变得温柔了些许,不像是刚才那么强硬了。
“把手拿开。”
这是靳北城从尔曼进到洗手间内来说的第一句话,凉薄里面带着一点隐忍的无助。
虽然只有四个字,但是尔曼听得却觉得心好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一般,抽了一下。
靳北城从来不会用这样的口气说话,他一直都是冷静,骄傲的。
这样的口气让尔曼觉得非常陌生。
她低头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病号服,病号服虽然从整体上看起来是干的,但是身上却又斑驳的水渍。
“你刚才摔跤了吗?”尔曼低声开口,好像是生怕惊扰到了靳北城一样。
她说话的口气有些像小心翼翼。
男人依旧是没有理会她,尔曼看到他被长袖病号服遮住的手腕处有些红肿,猜到了他肯定是在洗手间里面摔倒了,所以才耗了这么长的时间。
“你摔倒了为什么不喊我帮你?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了有事情就喊我过来的吗?”尔曼压抑着心底的愤怒,不敢对他说太重的话,说话的口气也变得温和了些许。
她伸手按压了一下靳北城手肘处的红肿,是摔伤了,她能够想象他想要去洗澡的时候因为双腿根本没有办法用力,根本起不来,摔下去的时候手肘支撑了他身体全部的力量,导致现在手肘肿地厉害。
他肯定爬了很久才从地上爬起来,所以身上都是水渍。
原本就寡言的男人在这个时候更加是紧抿着凉薄的嘴唇不愿意说话,尔曼附身去看他的脸盘,他的脸上也被地上的水浸湿了。
刚才她还以为是他哭了。现在想想靳北城怎么可能轻易哭。
“我帮你把身上的病号服先脱掉,简单擦一下身体好不好?”尔曼耐心地开口,伸手要去触碰他的衣服的时候却被靳北城用力拽住。
“不用。”
“别闹了,你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洗。”刚才是尔曼大意了,他现在这样的身体怎么可能自己洗漱。
“等你离开后,下半辈子难道我不用自己洗澡了吗?”靳北城这句话里面满含着冷漠和抗拒的意味。
尔曼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考虑的是这个。
她咬了咬牙牙齿,眼眶酸胀疼痛:“我不会离开。”
她的话语温和轻柔,好像是低声的呢喃,但是在靳北城听起来,这样的话语显得有些荒谬了。
“要么从洗手间出去。要么,从病房出去。”靳北城的话仍旧端着架子,即使是在现在最脆弱的时候,靳北城仍旧是骄傲的。他不愿意放下最后一点在尔曼面前的自尊心。
尔曼却是觉得这个时候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倔。
“你说让我出去就出去吗?你有本事站起来撵我走!”尔曼也是犟,直接开口,上前拿过一块新买的毛巾用热水打湿没有挤太干,附身走到靳北城的面前,用另外一只手开始解开他病号服上面的扣子。
尔曼耐心地想要解开他的扣子,但是下一秒就被靳北城直接扯开了。尔曼被这么一扯,脚底忽然滑了一下没有站稳,整个人都要往地上滑下去,出于第一个反应,尔曼下意识地伸手立刻抓住了靳北城的轮椅,这个动作完全不是她有意的,而是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主动伸手去抓住可以防止自己避害的东西,这个时候靳北城的轮椅就是她用来避害的工具。
下一秒,尔曼倒地,轮椅也被尔曼一拉整个儿都倒了下去,靳北城倒是没有完全倒在地上,只是轮椅完全都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