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师爷勾起嘴角,拿起油灯,请娄知府回去歇息,说再不走,一会更冷。
娄知府犹豫片刻,离开大堂。
屋外寒风肆掠。鬼哭狼嚎般将积雪卷入空中,四处飞扬。街道上半旧的挂旗被吹得猎猎作响,在空中不停打旋,老旧的木门像被人来回推动,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
夜越深,这些动静越清晰瘆人。
温婉蓉被吵醒,听见声音,爬起来看一眼,屋里黑漆漆,什么都看不到。
她想点蜡烛,又怕吵到覃炀,下意识缩到被子里,紧贴身边人。
覃炀回手一捞。捞个空,迷迷糊糊跟着醒来。
“温婉蓉。”他看见旁边枕边空的,顿时清醒一半,叫声名字。
小绵羊听见二世祖的声音,连忙从被子里探出头:“在,我在。”
“你躲被子里干什么?”二世祖不大高兴。
小绵羊怯生生回答:“我刚刚有些害怕。”
二世祖发威:“有老子在,怕球!”
话音刚落,温婉蓉突然做个噤声的手势,指指房梁:“覃炀,你听,好像屋顶有声音。”
覃炀当她疑神疑鬼,翻身说快睡:“哪有什么声音,别自己吓自己。”
是自己吓自己吗?
温婉蓉明明听见有细微响动。从上面传下来,她竖起耳朵,正想确认,突然一声巨大轰响,厚厚积雪压断横梁,整个房屋瞬间坍塌。
“将军!!”
外面值班两个随从异口同声的呼叫,来不及反应,附近一片房屋全数塌方,把住里面的人就地掩埋。
“你赶紧救将军!我去找知府的人!”一个对另一个急吼。
另一个应声:“好!”
一说一答,人命危在旦夕。
温婉蓉听见外面的声音,周围黑得不见五指,以为过了很久,并没有。
她缓过劲。只觉得脑袋晕晕的,后脑某处撞出大包,疼得嘶一声,其他无碍。
“覃炀,你没事吧?”等清醒片刻,她发自本能关心,摸摸压在身上的人,才发现覃炀用身体紧紧护住她,避免被砸。
而覃炀一动不动。
“覃炀!你怎么了?别吓我!别不说话呀!”温婉蓉一下没了主意,慌忙检查头和背,确定没有外伤,急道,“你到底伤到哪里?应我一声啊!”
覃炀没应答。
温婉蓉又接连唤了两声。
依旧没反应。
“你怎么了啊!”温婉蓉就快哭出来。觉得自己真是祸害,要不吵着出来,不会害覃炀受伤。
“你倒是说句话啊!”她又急又怕,把脸埋在温热胸膛,听见有节奏的心音,稍稍松口气,语气缓了缓,“覃炀,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覃炀还是没反应。
温婉蓉脑子里闪过各种可能,越想越后怕,突然卯足劲,对着逼仄的空间大呼救命。
然而声音还没传出去,就被外面风雪覆盖。
可她不知道,本能求生的大声呼救,嗓子喊哑了,也不见有人来救。
“覃炀,对不起……”
温婉蓉绝望靠他肩头,想哭哭不出来。
之前他问她,去死,去不去?
她竟然回答去。
真是傻到极点!
明明可以好好活着,为什么要去死?
温婉蓉心里忽然很难过很难过,她不想死,更不想心爱的人死。
她想他们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做。
“覃炀,你说好开春带我下扬州的,不能食言啊!”
想想,她接着说:“我平时生气都是假装的,其实我根本没气。”
顿了顿,又说:“你要我不哭,我就不哭,其实我好害怕,但还是听你话,很乖对不对?”
她不知道覃炀能不能听见她的声音,唯有说话能驱散心中的恐惧。
“覃炀,告诉你个秘密,生不出孩子这事,我也急,前段时间有位夫人就因为生不出儿子,把陪嫁丫鬟送去做通房,还说生了儿子就扶成妾室,你不知道我听了多担心自己。”
她闷闷叹气,“现在别说儿子,我连孩子都怀不上,怎么办啊?”
稍作停顿,她迟疑片刻,像下定决心说:“覃炀,我想好了,要真生不出,你就休了我另娶吧,我这条命换你回去。”
说着,她从他身上挪半边身子,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只胳膊抵在最粗的梁柱。利用瘦弱的身材慢慢挤进覃炀和柱子中间的空隙,将两人位置调换。
她在上,他在下。
她把他的头紧紧护在怀里,感受上方压在身上超乎想象的重力,体会覃炀护她的不易。
温婉蓉肺不好,压到最后,呼吸开始变得困难。
“覃炀……”她艰难地说,“我尽力不给你添麻烦……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而后陷入沉沉地黑暗中。
其实还有句话没说,她没听见覃炀说爱她,就死了……好可惜啊!
温婉蓉以为自己死定了。
梦里又黑又冷,她光着脚,一路不停跑,似乎很焦急在找某个人。
找谁呢?
她一时想不起来。就听见有人鬼吼鬼叫,心想这是谁啊,说话真没礼貌。
而后她接着跑,直到看见远处有个光点,想终于可以离开阴暗的鬼地方,拼命往亮光处奔去。
只一刹,光亮将她包围,刺得她睁不开眼。
又一瞬,她忽然睁开眼。
“温婉蓉,你醒了!”
温婉蓉没搞清状况,就被人用力抱起,拥在怀里。
她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