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玄幻奇幻>谢河畈>排座次

王子安恨袁秋华的不配合,恨及她的同类。干部子弟站着说话不腰疼,饱汉不知饿汉饥,无法理解贫穷和苦累,带给劳苦大众子女的压力和磨难。他们吃冬储大白菜和五分一根的小豆冰棍,穿用粉笔抹过的白球鞋配老板裤,曾经被《十六岁的花季》里懵懂的情愫搞得心神不宁,还把翁美玲和山口百惠贴满了铅笔盒。

原本乡村学生与城镇学生,吃穿用度皆与平常人家不同。袁秋华感觉冬天特别寒冷。外婆家的砖瓦房无法抵御寒气,临睡前,她喝剩下的半碗开水,放到床头的桌子上,早晨醒来,把碗倒扣,就是一个半圆形的冰坨子。大人小孩的手脚和耳朵,没有一个囫囵的。疼不可怕,最烦的是气温一回暖,那冻疮便抓心挠肺地痒。据说没长毛的新生老鼠可以治冻疮,于是很多人便捉了不少红嘟嘟的小老鼠,挂在窗户上风干,与麻油一起熬制,幻想可以治好冻伤。

乡村学生,每天早晨5点,就得起床赶到学校早读。其实,大家又冷又困,早起后连口热水都没喝,饿得饥肠辘辘,又能背下几段课文呢?可是学校都这么要求,老师会在教室内不定期巡视,遇到打盹的,会马上给上几棍子。待到早自习结束,一个个过关,背不出来的孩子,往往被罚不许回家吃早饭。老师说,“饿饿心机灵”。上学,放学,路上学生则齐声哼唱,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何背着包。我去炸教室,先生不知道,一拉线我就跑,轰的一声教室不见了。

距学校最远的学生要早上五点半起床,披星戴月,步行一小时,翻过好几座山。在最寒冷的天气里,穿着单薄的外套,头顶雨雪和冰花,蹬着破损的雨靴赶往学校。为了报答父母的栽培,为了自己长大后不用干农活,倔强地走过八九里山路,走进并不温暖的教室里,文史哲,数理化,畅想那些与种田无关的未来。

袁秋华没有新雨靴,只有母亲穿旧的破雨靴,靴底有小破洞,靴帮有大裂缝,出门在雪泥混合物里没走几步,便会顺着破缝挤进来冰冷的泥水。她只好脱掉袜子,在雨靴里塞进一把从玉米棒上扯下来的须叶,凑合着赶到学校。有一天,袁秋华走到半路,头发,眉毛,睫毛全部冻出冰花,双脚被冻得几乎麻木,泥泞又黏着雨靴,又硬又重像铁靴,她想我的人生目标,又不是练就一双飞毛腿,一急之下,索性赤脚,拎着雨靴,走到了学校。

家在集城的学生,衣衫整齐,手脚洁净,早早来到教室,课桌下还摆放着木炭火盆,抽屉里偷藏着零食。满头冰花的乡村同学,便是嘲弄取笑的开心对象了,落得几分屈辱。

彼此就不是一类人,活在两个世界,形成两个阵营。但乡村同学也有让他们眼谗的东西——野果。上学途中,往往爬坡上树摘野果,刺树莓(覆盆子),羊奶果,油茶苞,桑树葚,八月炸(三叶木通),拐枣(枳椇),蜜罐(金樱子),梅楂(火棘),山葡萄,野樱桃,毛栗,杨梅,棠梨,酸筒杆(虎仗),茅草根,折耳根(鱼腥草),野山楂,乌饭籽,毛猴桃,野柿子等,四季都有,多到数不清,吃起来又软又润又多汁,有的脆甜之余,隐含丝丝缕缕的苦尾,有的酸爽之后,感受丁丁点点的涩口,比市场上卖的水果还可口,更新鲜水嫩,而且都是天然无公害的绿色食品。

看我们吃得津津有味,王子安便涎着脸,伸手讨要:皇恩浩荡,赏我一口嘛,尝一下吧!

袁秋华说:不白赏,可以交换!

学校门口小卖部,水果糖块,两分钱就有1小把,还有各种性状和味道,有圆的,方的,三角的,草莓的,橙子的。爆米花及米花球,橘子糖,大大卷泡泡糖。1毛钱一根的果丹,高粱饴糖,小白兔奶糖。

王子安就买哨子糖,来换刺树莓。哨子糖又可以吃,又可以玩,经常在一起比谁吹得最响亮。

价钱贵的零食,我们就只有掏钱买了。字母和数字饼干,一毛钱两个,买五毛钱的,可以吃上一天!5分一根的冰棍。瓶装汽水,卖015元一瓶。夏天,拿出瓶冰镇北冰洋汽水,咬开瓶盖,两口下肚,再打了个夸张的饱嗝,没有什么比这更爽的享受了。袁秋华经常挣得到外快,比如放一晚电影挣五毛钱,炒一斤龙井茶挣一块,她请客让乡村同学尝遍小卖部的零食。一块钱一瓶的橘子汁,糖水罐头,她也是病了,才舍得吃。

干部和工人子弟,就连老师也对他们另眼相待,客气三分,做错了事,也肯替他们遮蔽,掩盖。可农民子弟动辄得咎,不是被他们告状,就是被同类揭发,不是课堂上被当众罚站,就是被叫到办公室斥责,隔三差五还要令当事人传口信,请家长来协助管教。不懂得捍卫家庭的体面和尊严的家长,也屈行,也从风,跟着瞎起哄,帮着施压,老师一叫就屁颠屁颠地赶来,低头垂手孙子一样站着,听一番长篇大论的教训废话。在乡村干农活,忙得团团转的家长,仍下庄稼却去受憋屈,受闷气,黑头黑脸的回家,也不问原因,对子女就是一通臭揍,还有不许吃饭。

只要王子安一开口,他们就群起而攻之,指着袁哲学同学说,头上有癞疮,经常挠痒痒,挠得鲜血长流,血淋淋的,肉糊糊的,挠得腥腻味扑鼻,挠得腥臊气熏心,好像来到屠宰场,怎能叫他们不害怕不恶心?转身,掉头,又指着赵芙蓉同学说,脚跟有冻疮,经常脱落鞋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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