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行入宫,紫宸殿灯火通明,寺人、侍女出出入入穿梭,气氛异常紧张。
崔崇入殿,见卢皇后、崔孝均在,正要往里走,听得有人唤他,回头望去,是卢陵得了消息也入宫来侍疾。
“母亲。”崔崇问安。
卢皇后脸上尤留着泪痕未干,眼眶还泛着红,想是刚哭过。她见崔崇,又忍不住声泪俱下,“崇!你父亲……”话未说出口,便泣不成声。
崔孝上前帮皇后顺气,待缓和了些,卢氏才强忍着哽咽与崔崇说话,“今日入夜,我与你父皇在一起用膳,本是其乐融融,谁承想,圣人忽说胸闷,心口疼,还未等到太医来,便不省人事了。”说着又一顿哭天抹泪。
崔崇见皇后如此,心中更加烦闷,耐着性子劝了几句便行至御塌前。太医院院正宋成学宋大人此时正在为圣人号脉,若老僧入定,不为任何人所动。
崔崇也不说话,静静等着,须臾,宋大人收了手,从容行礼,起身。见崔崇立于身旁,便起身道“恕罪”,行臣子之礼。
见之,崔崇忙上前相扶,“院正客气,我父亲如何了?”
话既启,宋院正遂娓娓道来。
圣人如此,并非一两日所致,长日处理国事辛劳,加上圣人年近天命,精力有所不及,眼下是得了急症,伤了心肺,往后该修身养性,方能保重安康。话止前,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崔孝。
太医如此说,皇后便更有些六神无主,拉着崔孝泪流不止。
未再多说,宋院正开了药方,与玄善嘱咐了几句,便告退离开了。
夜已深,皇后与二位皇子皆不愿离去,一直守在病榻前。直至晌午,圣人终于苏醒,众人皆欢喜,如释重负。
“圣人,您终于醒了,可还有不适?”皇后问,说罢,让玄善传唤太医入宫。
刚清醒的人,口中没甚滋味,圣人未说话,将手从锦被里伸出来,握住皇后,用力紧了紧叫她放心,又抬眼环视周围,看到了两个儿子。
“让你们挂心了,我自觉无碍了,你们也回去歇息吧。”圣人劝慰,但言语间透着虚弱。
卢皇后无论如何也不愿回清宁宫,圣人无法,留她在紫宸殿侍疾。
前朝消息眼下全靠玄善时时通报与圣人,国君抱恙,群龙无首,卢尚书领众臣奏请让崔孝监国。
圣人闭目养神,心中惊涛骇浪。外戚势强,新势力还未扶植起,自己倒下,大皇子监国名正言顺。然,崔孝勇武有余,谋略不足,又生/性/放/荡,不服管束,若以权治人,恐生事端。
二皇子虽聪敏谦逊,品貌端正,然朝中拥护之势弱,若做出政见决策,恐推行起来颇费力些。
皇后近日寸步不离,除却夫妻之情,多少还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考虑,思及此,圣人更绝处境凄凉无助。
侍女将药端了进来,皇后亲自侍药,圣人看着卢氏,眼神有些复杂。
再三思量后,圣人将人都遣退,让玄善传旨,圣躬违和,着大皇子崔孝监国。
崔崇与卢陵正一道用饭,子恒将大皇子监国的消息传进来,二人均顿住。
卢陵看着崔孝,心情有些复杂。崔孝放下碗筷静坐着,也不说话,卢陵也将碗筷放下,还未开口劝说,人便起身去了书房。
“入宫。”卢陵回到自己的院子梳妆打扮,贞儿听了有些措手不及,手脚麻利地忙碌起来。
一路,卢陵都眉头紧锁,知道入了宫门,才强迫自己展颜微笑。
“姑母安好。”
清宁宫一派清净安宁,像这宫名一般,卢皇后见了来人,将葇夷伸展,朝卢陵递过去,拉着卢陵坐在身旁。
“今日如何想起来看望我?”一边说着,一边让人准备瓜果点心。
当初能嫁给二皇子,皇后是出过力的,她卢陵也不过是卢氏一门政治路上的一枚棋子罢了,心中苦笑,她斟酌好应答,“陵儿得了消息,自然是要进宫来为姑母和表兄道贺的,眼下表兄监国,父亲辅政,后宫又有姑母把持着,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得,只要表兄好好表现,将来……”后半句未出口,卢陵四处望了望,凑到卢皇后耳边压低声音说:“将来定会承诏奉天。”
卢皇后垂着眼睛听着,嘴角眉梢都流出了笑意,伸手握住侄女的手,“小机灵鬼。”
姑侄俩聊得投机,卢陵也得了些消息,与皇后一道去看望了圣人,又一起用了午膳,方离宫回家。
经过崔崇书房时,见依旧是子恒与杜仲守在门口,便上前,也不进门,只在门口等着,她了解,这书房是府中的禁地。
未等多时,门便开了。
“我入了宫,父亲身体好些了,精神很好,你放心。”成婚已有些时候,虽是夫妻,卢陵面对夫君仍有些局促。
“谢谢你。”这是崔崇第一次与他的“妻子”说感谢的话,换来卢陵身心一震,随之而来的是失落。
相视一瞬,崔崇盯着她的眼睛,“回去歇息吧。”说完又回到书房,紧闭房门。
卢陵在门前站了很久,脑海里是他刚刚的眼神,她到底还是没能明白他的意思,她不懂。转念想到他最后与自己说的那句话,心里却泛起了一丝甜,脸上挂了笑,施施然回了自己的院子,他看到了罢,他一定知道自己对他的用心。
书房里,崔崇面对着画像,想起了另一个人,“皖皖,对不起。”
或许每个人都有执念,他心中始终放不下,他想找到她,从未放弃过。
自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