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赵传新正在搬运晒场上的干柴,晒场在大门外不远处的空地上,人进人出赵传新看得一清二楚。往日就是老头的一家来往进出,而今天来了一个陌生人,这让赵传新很是诧异。这个小山沟里没有几户人家,老头的一家住的尤其偏僻,同村的人都极少来往,有来往的赵传新都熟络,而且他和老头相处得也不差,平日里忙活完农事也常蹲在门坎儿上一起抽土烟闲聊,并未听说老头还有亲戚在外。
那就是和自己有关,自己在亚陆游荡,善缘恶果都结了不少,只是不知他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呢?我没有留下任何可追索的线索啊。
赵传新心里这样想着,眉头渐渐皱起,心中很是不快。不论是善缘还是恶果,他现在都不想与其有何牵扯。
他显然已经开始喜欢上了这样近乎与世隔绝的悠闲生活,一日里随着太阳起落而明寐,在锄头翻飞中迎接苗木新生,一切都很符合自己的心意,此刻的自己不想再问世间是非。
这时候若是有人来打搅他的宁静,就是拔了老虎的须子,他定不会给来人一点好脸色。
赵传新放下背上的干柴,默然站立,静候着来人。
来人是一位年轻人,脚步轻快衣着整洁,应该是个大家族子弟,不过脸很陌生,赵传新确信没有在任何场合下见过。
那年轻人看到赵传新站在那里等他,数十米开外就已经展开了笑颜,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待到走至跟前,更是笑容灿烂,他张口冲赵传新招呼道:“兄台您好,我乃一介四处游历的行客,你是此地住家吗?”他一脸和煦,抱拳向赵传新示意。
赵传新听闻来意,一下松了气,心中自嘲,且生了些许怨气。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了惊弓之鸟呢?或者说,自己是什么时候和这个世界有那么深的纠葛的呢?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切都在时间滚动里慢慢形成,自己这只无头的苍蝇乱飞乱撞,已然在这个世界张开的网里越陷越深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既然和自己一样是四处游历而来的,并不是他们派来寻自己的人,就让赵传新没有了不开心的理由,自己悠然自得的生活依旧可以继续。只是他希望这个新来的年轻人早些离开,至少不要过多打扰自己已经习惯的清净。
“兄台,我非此地人,只是暂住于此,说起来也巧,我也是和你一样游历而来,不过我用尽盘缠不得再行远,只好求助于此处主人。”赵传新有礼地回复他,向他解释自己也不是此地住家。
“难怪难怪,我说乡野之中,难能有兄台这样雄武之人,何况谈吐甚佳,也不像是乡野出生。”年轻人向赵传新躬身行了一礼,脸上堆起笑意立刻恭维起赵传新,就好似这一切都是与生俱来的攀谈本事,只求第一面给人留下好印象。
赵传新心中有些腻歪,心道这小子出来游历不带随从,气息绵长血气旺盛,也是有几分本事,只是细皮嫩肉的样子和张口就来的恭维只能让他想起以前所见的公子哥,着实生厌,心想这个年轻人大概是个心血来潮的“离家出走的行客”罢,这样想着便顿时失了寒暄问名的兴趣,当下决定打发他去老头那里让老头接待。
于是赵传新一拱手道:“兄台初来此地,我却不便招待,不妨领你去此家主人面前讨一杯茶水好生攀谈,我也要继续干活了。”
“如此甚好,甚好。”年轻人也看出了赵传新不愿意与他多说的心思,正好自己也想先去见见此地住家,商量好在此住下休息才是他现在要做的首要事情。
赵传新领着他见了老头,老头立刻招呼他坐,问了姓名,叫做沙泽。
为年轻人端上粗茶,赵传新便又去扛柴去了,一路上心里盘算猜测着此人来历。莫不是南域沙家某支子孙?若是的话,沙家家大业大,仇敌甚多,此子孤身一人,本事也未高到何处,便敢如此出来游历,倒也有几分好胆。
沙泽与老人寒暄半晌,最后也求了一套布衣住了下来。这让赵传新有些不悦,不过也未表现。
今日老者喊齐了所有家眷和赵、沙二位共进晚餐,餐桌上尽是说些客套的话。老人历经甲子,即使没有多见世面,但也老于人事,饭桌上说话气稳如山,不露出半点心计。但是他的子嗣却还差了火候,席间多有欲言未言的情行,表情动作也僵硬尴尬。
赵传新能看出这顿饭是想对他们说,求他们不要将外界灾祸引来,又或者只是要告诉他自己一人。
老人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为他倒了一杯水酒。这一眼,就让他尽然了解了老者心思,老人这是认为那个姓沙的后辈就是自己招来的,甚至还认为他们之间有何宿怨未了,这杯酒是请他不要在此久留,先前留他这个不明不白之人已是心软的结果了,他不愿意在自己家里再多生是非。
赵传新心想,老人的心思我能理解,实乃人之常情。想来老者先是在我浑浑噩噩之时留我于此,期间没有半点要求,也没有半点不客气,现又留足了面子,礼敬我一杯水酒以代直言逆耳,于自己已是双恩并具,自己这顿饭实在难以安心下咽,当即想说自己不日就走,但是心想这个沙泽的来意却还未可知,若非因我而来,而是其中有什么其他故事,自己该如何处之呢?
这时他想起了自己前世被仇家子嗣寻上门报仇的经历,顿时心中一紧。
难道老人敬酒不是想赶我走,而是想我帮忙?
赵传新略微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