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酒的、被敬的都没有多说什么话,一切都靠酒来交流,都靠着眼神来猜测对方的意思,气氛一下子扑朔迷离起来。
赵传新喝着酒再三思索,还是决定先留一阵看看,若是陆续再有人来到这个偏远的山村角落,即便来人说自己如何如何不为他赵传新而来,也定与自己脱不了干系,那么这些人理应要由自己来解决。而若是此小厮是来向老者寻仇,那自己就出手将他们恩怨勾销,也算是报了老人恩情。
想罢,赵传新起身捞过酒瓮,扭身给沙泽倒上一杯,然后给老者和他的儿子也倒上,放下酒瓮举杯敬向沙泽道:“都是行游人,于此巧相见,是缘。”然后转向老者和他的儿子道:“老丈收留我于困苦之时是恩,我敬大家,咱们痛饮此杯!”
说罢就仰头喝下了这一大杯酒水,擦擦嘴又道:“我赵某祝愿,愿此处三间草屋永远不落世俗之中、不沾红尘因果。”
话是说给在座的所有人听的,不知道他们听了心中都有些什么想法,有没有领会到自己的意思。
“赵兄言谈大气磅礴,令小弟佩服之极,我来敬你一杯。”沙泽满饮水酒之后自己又斟满一杯,再次举杯敬赵传新。
不等赵传新答话,沙泽仰头一口将酒喝干净,翻过杯子示意自己已经喝干。
“老人家,我再敬你一杯。”沙泽说着又往自己的酒杯里倒满了酒,浑浊的米酒露出黄澄澄的光芒。
“老人家,感谢你允许我叨扰此地。赵兄说他也是借住此地,您不多问我们来历,就将我们收留,看得出来您老宅心仁厚,我敬你的善良仁义!”沙泽说完就又喝干一杯。
“老人家,我是一介散游人,没有家人,也没有亲戚,一路走来都靠的是您这样的好心人帮扶,我这一杯酒就当做是敬帮我的好心人、以您为代表的善良人。”沙泽越喝越高兴一般,又喝了一杯。
“来来,大家都举杯,你们每个我都是要感谢的恩人!”沙泽向老人的亲属们举杯,给他们都倒上酒,一起碰杯喝了一杯。
赵传新在一旁细细品味沙泽的话,没有表态。沙泽这个年轻人是看得出眼色的,此番作为看似是喝疯了,实则是借着酒的由头,多说几句,表明自己的来由和自己的心意,以打消大家的顾虑。
“小伙子,少喝一些。”老人家看他还要再倒,站起来按住他去拿酒坛的手,自己拿过酒坛,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向赵传新举杯道,“老头子我托大叫一声赵老弟,我先敬你一杯酒,你在我此处住了些许日子,老头我虽然老眼昏花,但还是可以看得出,你实在不是一个凡人,也不会是一个只有一把子死力气的莽夫。你的来历你没有说,我也不多问,只希望你不要把恩怨带到我的小茅屋里来。”
老人也许受够了互相猜测的诡异气氛,或者觉得沙泽的一席话已经做了足够的铺垫,既然大家都明白喝酒为了什么,不如就明说。
赵传新刚要解释一些什么,老人摆手按住他道:“赵老弟,不用多说,你的心地也是善良的,这我看得出来,只是你知道,我人老了,子孙绕膝,我要为他们多考虑,所以实在是胆小的很!只希望你听进了我的话,能给我一句准话。”
“你是否是到我这里避难?”老人眼睛一眨不眨,坚定的目光在浑浊的双眼里闪闪发光,扭头又问沙泽:“你是否也的确是游历到此?”
老人好像豁出去一般,今晚一定要有个结论,即使是被暴起杀死,也好过日日猜忌。
赵传新轻咳一声,站起身来朗声道:“我赵某绝不是来此避难!我只是迷茫不知所措,走到这里,喜欢这里,所以呆在这里。”赵传新举杯与老人碰杯。
“老人家不必担心,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我有仇家,但是都绝对不敢来找我,会找我的都是受我恩惠的人,不过他们也应该找不到我。”
“我敬你,老人家。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这就是我的准话。”赵传新喝下酒水,翻杯示意。
“好,那我就信你,赵老弟。”老人点了点头,喝下酒水。
沙泽接过话头,也站起来说道:“老人家,我也只是巧到此处,不想为您带来了如此多的麻烦,惭愧惭愧!我也敬您一杯,我干了,您随意。”
老者侧身转向沙泽,听他说完,叹了口气说:“小伙子,你喝的多了,就别喝了。老不死的用这杯劣酒敬你们二人,你们二人只要不会把外面的麻烦带来,随便在此住多久!我这儿,二张床铺的地方还是摆的开的!”
说完就喝干酒水。
沙泽酒量不俗,远没有老人说的喝多了的样子,但是喝这酒本身就为了把话说清楚,话说清楚了,酒就没有必要喝了,也就放下了杯子。
在酒席上把话说清楚,不论是在哪儿,不论是什么时候,都是一种文化吧。
老人的家眷都放下了心中的石头,纷纷喜笑颜开。成年的男丁都站起来向赵沙二人轮番敬酒。上席前,那些知道老者用意的家中儿郎可是做好了与二人火并,被二人暴起杀死的准备。此刻,都大舒一口气。他们举起杯子,感到背后凉飕飕的,才发觉自己已然湿透了背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