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很快拿出一个红木盒子,内置一面看起来有些年轮的海兽葡萄护身镜来。
撄宁只看一眼,便认出这是当初南诏战场李为止送给她,她又在情急之下给了李令月的那面护身镜,不禁有些诧异。
“这是哪儿来的?”她当即问。
“当然是有人当来的。”掌柜的被问得满脸莫名。
“何人当的?”撄宁又问。
“不记得了,反正是个小姑娘。”
陈将仔细看那护身镜,也想起来它是撄宁当初给公主李令月的那一块,忙拉了撄宁,压低声音确认问:“是你给公主的那一块?”
撄宁点了一下头,想了想对掌柜的道:“多少钱卖?”
“二十两。”掌柜的狮子大开口。
“一面破镜子,哪里值这许多钱?”撄宁讨价还价,掏出银子便道:“八两我要了!”
“八两?”掌柜的睁大眼睛,一边将护身镜收进红木盒子,一边道,“我收都不止八两。”
“那再加二两。”撄宁又拿出一些碎银来。
“不卖。”
“不卖算了。”撄宁将案上的银子一股脑儿收了起来,“我去买一面新的也贵不到哪里去。”
“等等!”见她真要走了,掌柜的忙又唤住了她,一展颜笑道:“小兄弟,你看看这护身镜,你看看这上头的花纹,还有装这护身镜的红木盒子,一看就是非凡之物啊!你有所不知,这可是宫里流出来的东西。”
“宫里?”撄宁不禁惊疑地看他,“你怎么知道是宫里流出来的?上头写字了?”
“你爱信不信。”掌柜的显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撄宁不禁笑了一下,问:“可是当这东西之人说的?”
“是啊!都赌咒发誓了。”掌柜的立时道,“反正我是信了,你若信的话,十五两,你拿去。”
“十二两,多一两都不要。”撄宁作势要走。
“得得得!拿去拿去!就当这东西没在我这里经手过,十二两拿去吧。”
得了这面护身镜,撄宁犹豫一刹,有些不好意思对陈将道:“阿将,原本我是想买一个护佑平安之物送给你的,但这护身镜,最初是别人借我的,既然兜兜转转又落到了我手上,我当还给人家才是,所以你这边……”
“我明白的。”无需她把话说全,陈将便灿然笑了一下,以表豁达。
她对他再好,再关心他的安危,也都是朋友之谊、兄弟之义,他内心,到底是高兴不起来的。他又岂会在意,她送不送自己这面护身镜?
时候不早,两个人便离开了晚市。陈将一直将撄宁送至五兵营门口,方才回仪鸾司。
撄宁没有立即回中垒营,而是到李为止的住处,将护身镜交还给了他。
“公主还给你了?”李为止不禁问。
“不是。”撄宁摇了一下头,不无认真道,“怕是公主府,有人手脚不干净。这面护身镜,是我从当铺买回来的。”
她暗自还猜得,除了这面护身镜,葛郢从当铺得来送给她的那个月牙小刀,怕也是李令月之物。
“此事当知会公主一声。”李为止提醒道,“哪天你去公主府一趟,将此事禀知于她。”
“是,我也有这个打算的。”撄宁应承一句,随即告诉他道:“我花了十二两银子买回来的,您去了战场……记得戴在身上。”
李为止听言,心中不由得一动,眼眸也睁大了些。
“时候不早了,大人您早些歇息,明日还要赶路……告辞。”撄宁略施一礼,落荒而逃。
李为止跟到门口,张了张口,却又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她仓惶离去的背影,心里头顿时生了一种高兴的情愫。
他的手指,在护身镜上不自觉摸了摸,再看一眼,嘴角更是荡开了一抹真切的笑意。
翌日大军出征,如出征南诏时一样,浩浩汤汤。此番到城楼相送的,除了天子,还有太后和太子,一时之间,万千将士士气大振。
而对于撄宁而言,该告别的,昨儿已经告别过了。这天早上,她安分地守在中垒营操练场,督促将士们操练。宫城门口的热闹,几乎与她无关。但出征将士启程时,响彻天地的雷鼓声,还是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这一刻,她强壮的镇定都不必强装了,反倒真的镇定了下来。
镇定之后,是一种发自肺腑的空落。
得空之后,她便约了葛郢到鸿渊书肆,与之诉诉衷肠,心里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却在才刚将葛郢从葛郡侯府接出来,走到街头不久,二人便被刘九阴给拦下了。
这是刘九阴头一次撞见撄宁与葛郢在一起。他不禁深看了葛郢一眼,目光落在撄宁身上,便心生了疑惑。
想了想,他道:“你没能参军入营,倒是清闲。”
“好狗别挡道。”撄宁睨视他一眼,对他,绝无好脸色。说罢她推着葛郢,便要绕过他。
刘九阴则是突然伸出一只脚来,卡在葛郢轮椅的轮子上,使之不能转动。
撄宁用力推了推,发现推不动,于是怒瞪了他道:“让开!”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刘九阴完全忽略她的怒火,仍是一脸是笑,一副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
“我要去哪儿,刘公子管得着吗?”一向温润如玉的葛郢,此刻也板下脸来,冷看了刘九阴,眼底流露出满满的不悦与敌意。
“葛郡小侯爷要去哪儿,我是管不着,也无兴趣。”刘九阴笑了笑,随即看向撄宁,笑得灿然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