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通忙碌下来,往往要到傍晚时分,冯淑嘉才会清闲下来,然后去颐和堂和白氏说说话,等冯援从演武场回来,母子三人一起用过晚餐,再打着灯笼回芷荷院休息。
至于严嬷嬷定下的一旬两天的休息日,冯淑嘉更是要忙着打理芙蓉裳,陪着白氏理事掌家,偶尔还要接帖子出去应酬,简直比平时还要忙上几分。
采露和采薇看了,都替她觉得累。
可冯淑嘉却乐在其中,每天都活力充沛、精神抖擞的,仿佛又用不尽的精力和热忱。
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当一个人不再需要努力,因为无论她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唤回失去的亲人时,是多么地可悲可怜,绝望无路。
所以对于她来说,她渴望也享受这样的忙碌奔波,直到有一日,汾阳王倒下,武安侯府再无死亡的威胁。
过了两日,大春来回复张掌柜对黄五娘的“杀鸡儆猴”。
“张掌柜将黄五娘背主忘恩的事情和铺子里的人都说了,让大家自己抉择,是要留下,还是要出走。任意去留,也算是全了一场缘分。
一开始,没有一个人提出要走的,都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绝不会做第二个‘黄五娘’的,但是等张掌柜言明如果不走,就要忠心勤勉,不许再半路出岔子,否则必将严惩时,便有人意动了。
张掌柜将那两个绣娘记下,当即便结算工钱,撵走了她们,任她们怎么求情都无济于事。”
大春说到最后,都忍不住为那两个拎不清又贪婪的绣娘叹息一声,她们到底知不道自己究竟丢了多么厉害的一个主子,一座大靠山啊!
冯淑嘉却无所谓地笑道:“随她们去吧。不过是见黄五娘攀上了裁云坊,便动了心思罢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之常情嘛!”
只是,有了一个“黄五娘”,裁云坊怎么还会再依旧重视善待第二个、第三个“黄五娘”呢?
至于去其他的绣楼,当然也会被悦纳,甚至是被捧着,可是那些根本就没有被冯淑嘉放在眼里的绣楼,也值得绣娘们去跳槽?
呵呵。
众人在心中默默地为“黄五娘”们点了一排蜡烛,默哀。
“你和小春在铺子里做得怎么样?还习惯吗?什么时候能上手?”冯淑嘉一叠声问道,微笑中不乏关切。
大春忙感激躬身应道:“多谢姑娘关心,小人和小春绝不会辜负姑娘的厚望与栽培的!张掌柜说了,再过上几天,小人兄弟二人就能中上用处了。”
毕竟一直在府里做小厮,比不得石进自幼在商贾之家长大,谙熟于商场世故,猛然间“转行”,总得需要一些时间适应。
冯淑嘉鼓励大春:“张掌柜打理铺子多年,慧眼如炬,既然他说了你们兄弟俩没问题,那就肯定会中上大用的!潜下心来,好好学习,好好做事,将来我可就指望着你们几个替我日赚斗金呢!”
大春忙躬身应下,神态恭敬,语带感激:“多谢姑娘。”
要不是冯淑嘉一再重用提拔,只怕他和小春兄弟俩这会儿还在前院做个跑腿儿打杂的小厮呢,每个月就那两个月钱,勉强糊口罢了,哪里敢想那些有的没的的!
冯淑嘉点点头,笑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你就先回去吧。”
可大春却没有再像往常一样躬身应诺,而是垂着脑袋似在犹豫不决,半天都没有动一下。
冯淑嘉诧异,温声问道:“你可是还有其他事情?”
听得冯淑嘉问他,大春猛地一抬头,飞快地睃了采露一眼。
而采露则一反常态地一直低垂着头,看也不看大春,然而两只手却紧紧地绞在一起,泄露了她的紧张不安。
冯淑嘉恍然大悟,看来大春这个榆木疙瘩终于开窍了,是要向她求娶采露了吗?
冯淑嘉满心欢喜地等着,然而大春话一出口,却让她惊得差点喷茶,旋即大笑,好笑又无奈。
大春说:“姑娘,小人能不能先跟你定下采露,等过两年小人有出息了,再来向您求娶采露?”
这算是什么,提前预定,等攒够银子了再来付钱买货吗?
冯淑嘉简直都要被大春气乐了,然而静下心来一想,又心酸不已。
采露家中父对她也是爱护有加,她自己也很有本事,深得主家重用,这样的条件,最差也能嫁一个小管事,好一点甚是可以嫁进小地主家里做明媒正娶的妻室。
可是大春呢,不过是个新近得主家重视的小厮罢了,虽然如今做了店小二,可是前程依旧未定不说,更有卧病在床的寡母和不能自立门户的幼弟拖后腿,实在是配不上采露。
所以,大春也是迫不得已,才提出这样的请求吧。
他不想失去采露,却又没有办法让采露的父母同意将采露嫁给他。
冯淑嘉没有着急答应或者是不答应,反而问道:“你去采露家里提过信儿了?”
大春又飞快地睃了一直勾着头绞手指的采露一眼,垂首讷讷道:“回姑娘话,小人还没去呢……小人怕就这样去了,会让采露为难……”
“你是怕你自己没面子吧。”冯淑嘉毫不留情地揭掉大春的那层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或许是知道了却不敢承认的遮羞布,“你怕自己一事无成,配不上采露,就这么贸贸然地上门提亲,会被她的家人嘲笑看不起,是不是?”
大春脸色煞白,嘴唇抖了抖,没说话。
采露见状心有不忍,忙抬头替他辩解:“姑娘……”
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