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比西斯的叔父米多,暗地投靠了大食国,给比西斯的父亲,当时缠绵病榻的波斯国王药中下毒,然后以比西斯年纪尚幼为由,米多强行摄政不允继位,而后蛰伏于暗中,意图谋害比西斯,好名正言顺的取得王位。
眼见形势一日日恶化,米多的野心也愈不加遮掩起来,朝中一些忠心的老臣经过私议,决意将王子送出波斯国,一是往临近的碧玄求援,二来在碧玄境内,米多的爪牙定不敢造次嚣张,可保王室最后一丝正统血脉的安全。
得知了这个消息的米多当然不可能容许比西斯逃往碧玄,派了无数武士一路追杀,比西斯的护卫们拼死格挡,最后还在比西斯身边的,就只有努克一人。
再后来比西斯得了旨意住在虎都,米多不甘心却也是没有办法,只得悻悻罢手。
也不知是不是天道好轮回,米多执掌波斯也不过四年,便暴毙身亡,其中原由不得而知,眼下比西斯返国,绝大数民众都是欢迎的,只有大食国在从中作梗,妄图扶持米多的儿子上位,他们好继续掌握拿捏波斯。
所以熙辉帝令顾子弋前来的原因就在于此,震慑大食国,扶持比西斯登上波斯,于碧玄也少了一层隐忧,反而多了助力。
原本卫国军已经做好要同大食国开战的准备,只是他们都小看了顾子弋近些年的积威,和大食国对碧玄的忌惮,虽然碧玄国力眼看大不如从前,周边诸国皆蠢蠢欲动,但谁都不敢迈出第一步去,引那第一道雷在自己身上。
眼见卫国军已经随着比西斯一道而来,大食国十分爽利的将手上握着的东西尽数交了,该离开的便离开。
波斯王室中的大臣们皆是喜极而泣,王宫内外张灯结彩,欢庆着从前的王子,现今的王回归波斯,也带回了新希望和新的开始。
顾子弋一行人作为贵宾被郑重相待,老宰相极力挽留他们留下参加几日后新王的加冕仪式。
原本想要婉拒赶回虎都交差的顾子弋,在看到比西斯忐忑又期待的眼神中,忍不住心下一软,便应了下来,只是让御林军先行回虎都向熙辉帝报告,自己在仪典结束后便返回虎都。
......
......
顾子弋坐在波斯王宫高处的墙头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酒,她面前看到的是波斯百姓的房屋。
每个都是圆形的屋顶,像朵朵大小不一的蘑菇。有些奇怪,不过倒也有趣,她这样想着,兴致勃勃的又饮了一口酒。
一身波斯传统服饰的比西斯,根据宫仆的指路,找到坐在墙头的顾子弋。
他脚下用力,跃上墙头,也学着顾子弋的模样眺望起外头大大小小的房屋。
“你家倒是有趣。”顾子弋丢给他一壶酒,晃着酒壶咂舌道,“就是你们这酒......怎的会都是甜的,叫我有些腻的慌。”
是很有趣,你要不要留下来?如果你留下来,我便亲自给你酿不甜的酒,带你去看沙漠最美的日出和日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比西斯张了张口,胸口大段大段的话几乎快要抑制不住的脱口而出。
他鼻尖一酸,眼眶莫名湿了。
自己有多么的喜欢身旁这个女子啊,那么多狼狈不堪的日子,这个女子就是自己坚持下去唯一的动力和光芒。
比西斯哑了声音,颤抖的按捺住语气中的难过,故作轻松的笑着问道,“想留下来吗?”
“怎么可能。”顾子弋笑了出来,她抻直了盘着的双腿,目光往更加远的地方飘过去,像是说给比西斯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还有这么多地方要我去,还有这么多人等着我呢。”
比西斯觉得自己几乎就要哭出声了,原来自己是个如此软弱不堪的人么,可是每过去的一刻钟,都是和她在一起的倒计时,这又叫他怎么不难过。
“我们还会再见面么。”在暖橘色的夕晖中,比西斯喃喃自语的问,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此去经年,怕是山水再不会相逢。
他端坐朝堂,她纵马天下,遥远不相逢。
突然就恨起大食国来了,为什么突然就又这么爽快!为什么不再拖延下去,好让他、好让他再在这个人身边贪婪的多待些日子。
顾子弋收回目光,轻轻放到比西斯身上,“怎么?舍不得我?”她双臂撑在身后,微微笑了起来,“时间还长着呢,总是有机会再见的。”
比西斯没有说话,只是吸了吸鼻子,像个小男孩一样瘪着嘴。
“你会当个好君主的对吧?”顾子弋打趣道,“总不能我一路风尘仆仆送回来的是个不勤于政的君王吧?”
良久之后,比西斯闷声闷气的嗯了一声,“我会的。”
顾子弋站起身,抬手恶意揉乱他才洗过十分松软的头,作势威胁道,“不好好干我就来揍你!”
几日后的加冕仪典,比西斯一步步踏上那处最高的台阶,带上波斯王冠,握上象征最高权力的权杖,缓缓坐到宝座之上。
在所有臣民的欢呼声中,顾子弋抬手,示意队伍开拔,她转回头看着比西斯微微叩,然后在他欲言又止的目光之中清喝一声,银白色的声影越行越远,越行越远,直至不见。
比西斯心头忽然滋生了一种异样的心绪。
若是他不勤政于国的话,是不是她就会来教训自己?这样的话,他就能再见到她了......
他用力闭了闭眼,定神将适才的念头抛开,重新带上微笑,继续着后面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