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顾子弋一行人总算是到达了碧玄最西的城池,流沙城。
早就得了消息的顾淼已经站在城门口等着了,顾子弋难得的在面上绽出笑意,还有几丈远的地方就跳下乌云飞奔着扑上前去同他拥抱。
顾淼大笑着轻拍着她的后背,碰到的地方都是消瘦至极,几乎没有多少肉。
身经百战的铮铮铁汉,一双虎目登时便泛起了泪光。
“小姐,好久不见了!”
听他这样唤自己,面对任何事情都冷静冷面的卫国军领,忍不住鼻腔一酸,红了眼眶。
当今世上,也就只有顾淼和远在绿芒城的顾鑫会这样称呼她了。
也就只在他们的心中,武艺高,战功赫赫,威震天下的卫国元帅顾子弋,还是个娇气的,应该被保护的女孩子。
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甚至自己都把自己当男儿来看待。
这么多年从这处战场。奔袭到另一处战场,刀剑风霜全都受过,几天几夜没有吃的,在磅礴的大雨中,在泥地里拼死战斗,身上的每一处都受过伤,留下了深浅不一的痕迹。
被箭射中,连着血肉拔出便是。
被刀砍伤,随意扯块布巾缠上便可。
有什么大不了的,所有军士都是这么做的,作为他们的元帅,必须要做出最强有力的表率才行。
顾子弋在顾淼温热的怀抱里,忽的就哭了出来。
城门口来往都是人,后头立着的是几千军士,她知道这样的场合和她现如今的身份,是不应该,也绝不能哭泣流泪的,但她还是呜呜咽咽的哭了,像个受尽欺负的小女孩一样。
泪水打湿了顾淼肩头的衣服,氤氲开了一大片,顾淼粗糙的大手轻轻抚着顾子弋的脑袋,“没事了,没事了,小姐,顾淼在这里。”
这是自卫国公顾池逝世,顾子弋情丝被挑断之后,她第一次流泪。
顾淼坐在顾子弋房外,很是担心的蹙起眉头,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跟随而来的不仅有卫国军,还有皇帝派来的御林军,顾子弋城门前痛哭一事怕是很快便会传回虎都,届时还不知皇帝会如何表态。
但这都不是顾淼最担心的,先帝去后,碧玄周边各国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碧玄自立国之后,除了卫国顾家的嫡系仍旧以武为重外,其余家族,包括旁系的顾家,甚至连从前是以武立本的家族,都开始轻武偏文。
因而在顾子墨和顾池接连离世后,朝中堪为将帅的武官,不是太过年老,就是从未上过战场,只会纸上用兵。
顾子弋这几年奔波于碧玄各处边城,表面上看来各个异族都害怕于她,但其实她无论多么厉害,也都只有一人而已,若是几处一同举兵,那么顾子弋也是分身乏术,且卫国军又分散在各处据点,全部聚集就需要时间,根本无暇顾及,反而会被分而攻之。
“这样下去,不是战死沙场,就已经先被累死在各地奔波的路途之上了......”顾淼喃喃自语道长长叹了口气,看着一只孤鸟从蔚蓝的天空之上滑翔而过,心头忽的就升起一股苍凉迷茫,不知前路究竟会如何。
......
日暮时分顾子弋缓缓醒转过来,她躺在床上小小的了会儿愣,旋即回想起自己在城门口做出了什么丢人的举动。
她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唇,正准备掀开被子下地,就见一个女子轻轻推开门进了屋来。
“公子醒啦?”那女子抬眼见她先是一愣,转而笑盈盈的开口道,“正巧外头已经可以用饭了,您是要到外间去用,还是给您端到屋里来用?”
顾子弋略点头,“我到外头去用。”想了想又问,“你是?”
女子面上笑意不减,“您叫我晓晓就可以,我是顾淼大人寻来照顾您的。”
听她没有自称“奴婢”,又见她手上有习武之人才有的一层薄茧,顾子弋心下了然,这是一个雇佣兵。
只是女子的雇佣兵倒是很少见,她沉吟着,不动声色的打量晓晓,晓晓也仍由她打量,半晌顾子弋收回目光,“走吧。”说罢提起步子便往门外去了。
晓晓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笑意,也跟在她身后不紧不慢的出去。
出了小院前头便是一片开阔的平地,再往前就是驻守流沙城的卫国军所在的营区。
同为卫国军,自然是相熟的,顾子弋带来的人很快就和流沙城的卫国军融到了一处去,连带着那几千御林军一道,喝酒大笑十分痛快。
顾子弋目不斜视穿过营区,在所有人有些怪怪的目光中从伙头兵手上接过饭菜。
忽然有人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旋即接二连三所有人都笑了出来。
顾子弋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心中羞恼,面上却不显,冷冷的瞪了一圈,呵斥道,“有饭吃都堵不上你们的嘴么!”
结果所有人笑得更欢。
顾子弋撇撇嘴,端着碗走远了,今天就先饶过他们,待过几日再好好收拾。
她寻了颗树背靠着坐下,有些恨恨的拿筷子在里头戳来戳去。
“这不是很好么,”顾淼嘴角也噙着笑走过来,他伸出满布厚茧的粗糙大手,在顾子弋头上揉了揉,“咱们的女元帅也是会哭会笑的,才不是什么冷面阎王呢。”
顾子弋沉默了片刻,然后闷闷的开口道,“我不该这样的。”
“那小姐觉得,应该怎样?”顾淼眸光沉静的注视着她,就像在注视自己有了烦恼的小女儿一样。
夜色渐渐变得浓厚起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