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惊觉陆琼的回忆里,回忆里没有自己。
“好,睡觉。”
“陆琼你不要照顾我,我什么都记得起来,我照顾你,我假装没有,没有唐益,可以吗?”许琛暮抱着自己,觉得有些冷。
“你又说傻话了。”陆琼微微拧过头来,“在你记起来事情之前,我不离开你——”
“我想起来你就自顾自地不要我了对不对?”许琛暮注意到陆琼总提起来这样令人伤心的事情,似乎是从头就注定好了的东西,蹙起眉头觉得不对,不正常,自己从前一定做过努力抑制这种改变的发生,只是失忆之后记不起来了,反而让这个事情提前了,变成这样。
“是因为我——我没办法,你,我给你的爱,和你给我的,它——”陆琼噎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回应,“没有可比性,我,没有你爱我那样爱你——我——”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对等?”许琛暮愣了,“况且,我们为什么要把它当作理论来探讨——你不喜欢我了么,唐益就可以把我比下去——也不能说比下去,如果是因为你爱他,你想和他在一起,那我就可以接受这种结果,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你说你不爱他,因为一个你不爱的人,就要抛弃爱你的人,这是——这是很奇怪的事情,我们为什么探讨这个东西,睡觉吧睡觉吧,我不问了,真的不问了……”
陆琼默然注视着她。
浴室里传来了水流的声音。
“我给你拿衣服。这边的衣服我有很多没有带过去。”陆琼站在门口轻声说道。
“……”没有回应。
陆琼觉得许琛暮似乎是在生气了,觉得她应当生气的,许琛暮若是生气起来自己倒还是觉得心里平静许多,可是许琛暮就闷着脸去洗澡了,自己这一番话回力标一样,回到自己手里,戳得心里波澜壮阔,她想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就说出来了呢。
她被许琛暮打动了还是怎样?受到了什么刺激,说出了这样伤人心的话。
灯光暗了下去,她抱着一叠衣服坐在中央等待水流声渐渐消弭下去,趋于停止之后就缓缓结束,刹那间觉得重新回到孤寂一人的状态,可是她知道自己自从知道一直以来做错的不是许琛暮而是自己以来,心湖就难以平静,仿佛一叶孤舟在海上漂来漂去,找不到灯塔。
离开?还是留下。
她为什么不能脱离唐益?
她为什么处处依赖唐益?
是因为自小到大只有唐益和自己陪伴着吧……
可是——
她把许琛暮和唐益放在天平的两端,用自己史无前例的凝重严肃的目光审视这两个砝码,看着中间的指针指向哪一头,言语的颜色是无法描绘对这两个人的权衡,像是老婆和妈一起掉进河里你先救谁,就是这样令人为难的题目,许琛暮,她深爱的女人,唐益,她形成习惯的依赖的可靠的人。
该是要选谁才合适,这是无法共存的两个人,三观,习性,和从前的经验都互相排斥,水火不容,拥有自己也无法知道的隐情。
陆琼的手指抚摸着睡衣,绒绒的暖暖的,虽然是很久没有拿出来,但是因为放置妥帖还是没有散尽最初洗涤剂的味道,她手指不停地摩挲着许琛暮的衣服,像是摩挲着,就像擦神灯了一样,许琛暮袅袅出现在眼前问她说,你想要实现什么愿望。
她说给我个答案吧,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挣扎不出来。
老徐说唐益不是个正派的人。
可是他对自己来说是重要的人,她觉得一直以来如果不是唐益,自己就分分钟会崩溃而亡。
唐益一直都在帮她,护着她,做她的依靠,未曾出口的隐没在冰山之下,冰山一角也没有说出万分之一。
可是许琛暮呢?
“姐姐,姐姐我好难过。”
风愈发凉了起来,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窜过来,膝盖生疼,她揉揉自己的膝盖,拿衣服紧紧压着,耳畔吹来的风像是那一夜柳梢枝头来的薄叶拂过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