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有功底,”夫子看着似是嘴角翘了翘,可他不擅夸人,所以又补了句,“须得端正态度。”
夫子这样的评语元姐有些摸不着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约莫是好的吧。不过见大家都齐刷刷地转了头来看她,她倒是明白了。可她再不想出风头,只看丽姐那不善的眼神便知道了。可她好歹也是韩先生的甥女,连写字都比不过商家小娘子,也太丢人了。丽姐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难道自己还看了她的眼色行事不成?元姐摇了摇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这样吧。
这边下了课,元姐恨不能立即回家,可王大太太却派了有头有脸的管事娘子来请,很给面子。丽姐再是不讨元姐喜欢,可两家的关系却不能说坏就坏,元姐少不得打起精神跟着各位姐姐妹妹去了正院。
除了学里的七位姑娘,一同用饭的还有王家的大太太和二太太。王家二老爷是为庶子,如今还跟着丽姐的父亲讨生活。这位二太太年纪不大,据说家中也是个小商户,元姐瞧着她对待王大太太和丽姐颇为小意,心想怪不得丽姐如此娇纵,原来连自家婶娘都不敢得罪她。
王大太太岳氏,也就是丽姐的娘,看起来是个很精明的妇人。席间把各位小娘子都照顾得很好,各人口味都略知一二。
今日元姐算是主宾,岳氏当然不忘了她,嘘寒问暖的,倒也融洽。
一顿饭结束后,丫鬟又鱼贯进来上了茶和点心。岳氏专门拉了元姐问话:“可还习惯?”
“习惯的。”元姐低头回了,心里琢磨这位太太到底知不知道她和丽姐之间的龃龉。
“丽姐儿就是说话不太中听,你可莫放心上了。”这话一出,元姐便知道了,原来是代替丽姐赔礼来了。可赔礼却不说丽姐的过错,只说她说话没注意。元姐觉得这个礼也无甚诚意,真不愧是娘俩。不过人家娘亲都亲自说了,难道还能驳了她?又由不得心下有些羡慕,有娘亲真是好。
“无妨的。”元姐回道。
之后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那边蓉姐便辞了回家。元姐一听,忙拉着珍姐和珊姐也辞了行。
回到自家的马车里,元姐总算送了口气。珍姐姐妹邀她去季家,她也委婉地拒了,连街上的景都懒得看了,只靠着秋云半句话也不说。
元姐如今只觉得,这一上午跟打仗也无甚区别了,之前对女学的兴奋劲儿全都烟消云散,真的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她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办的。烫了烫脚,滚进被窝里,蒙了头呼呼大睡起来。这一觉睡的可不短,眼看着将近酉时了?,春霞怕她这会睡多了,晚间不易睡,于是轻手轻脚的要去叫醒她。
到了床前,见她已是睁了眼睛,也不知醒了多久了,竟不曾叫人。
“姑娘醒了?起来喝口茶,快该吃晚饭了。”春霞拿了衣服过来。
元姐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配合她穿上衣服,下了床。春霞又端了茶过来,问她:“姑娘晚间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吩咐福婶。”
若是平时,她定歪了头好好想这个问题,然后点上一两道菜,欢天喜地的等着。可今日,她却只是摇了摇头,不说一句话。春霞见她不开口,颇有些惊奇,可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退了下去。
春霞下去了,元姐还在案前呆坐着,喝了两口茶,又起身去看小驴一家。搬了小凳坐在竹林前,又是半天。
韩先生过来的时候,正看见元姐正托了脑袋看兔子,一动不动的,于是也走了过来。
“小丫头看兔子还出了神?”韩先生仔细打量她,见她有些呆,又叫了一声,“元姐?”
元姐这才回过神来,见是舅舅,难得的嘟了嘴。可她还是不说话,只张大眼睛看着舅舅。
韩先生有些好笑,上前拉了她,“跟舅舅去书房暖和暖和。”
韩先生拉了元姐去书房,又让夏墨取了火盆给元姐烤烤手。
“这是怎么了?学里可是有吃人的老虎?”韩先生笑道。
元姐没说话,摇了摇头,后来似乎又觉得舅舅说的好像也对,皱了眉头,又点了点头。
韩先生看她这样,呵呵的笑,“我看学里没有老虎,反而有把锯,我们家元姐都变成锯了嘴的葫芦了。”说着又笑。
元姐见他只是打笑,又撅了嘴。
“过来,喝口茶,润润嗓子,还是跟舅舅说说吧。”韩先生也不再笑她,正经起来。
元姐的哑巴行动只能告一段落了,当下一五一十的说了。
韩先生一听,心想这些小娘子真没辜负他的期望,第一天就给元姐上了个大课。
“那你心里怎么想的?”韩先生不愧是远近闻名的社学先生,启发教学真是得心应手。
“就是觉得,麻烦,麻烦,麻烦。”元姐气鼓鼓的,一口气说了三个“麻烦”,可见这些事对元姐来说真的是密密麻麻,又气又烦。
韩先生听她这样说,又是想笑,可他怕元姐生气,硬生生憋了回去。他当然知道自家甥女是何模样,小小年纪就行事稳重,虽不爱说,却是爱笑。就只一点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在山村里待久了,她对人情往来颇有些不耐烦,说到底还是见得人少了,才会如此。端看和各路亲戚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姑娘家,哪一个不是能说会道,长袖善舞,谁还会怕跟人有龃龉,那都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了。
韩先生专门点了商户小娘子家的女学让她上,就是看中了学生们出身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