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爷自从得知自己的妻子竟然做出这样有辱家门的事情,心中纵有再大的志向,也没了施展的念头与心情,每日里不是出去寻几个狐朋狗友花天酒地,便是在家里逗鸟玩乐。今日的晚饭也只是为崔祎一家子送行,原是他们家的事儿,他一个庶子也不敢涎着脸上去凑热闹。
郑老太太自然是再乐意不过的,对这个庶子难得的识相也终于满意了一回,福庆院里的难得没有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的气氛。
吃过晚饭之后,崔嘉因便留了下来,她想今晚留在郑老太太这儿睡一晚,玉棠馆里的东西也都收拾好了,只等明日搬上马车就能走。
郑老太太让崔嘉因坐在床边,又唤了翡翠将她那个雕着玉兰的沉香木盒子拿出来。
翡翠没有犹豫,片刻就回转了。
郑老太太从翡翠手中拿过盒子,双手在盒子上摩挲了一会儿,目光带着满满的留恋与回忆。
崔嘉因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郑老太太的动作。老太太仿佛想起了什么趣事儿,微微一笑,然后又同崔嘉因道:“阿珩,这个盒子,是我当日出门子的时候,我母亲送给我的礼物。”
她仿佛看见自己母亲坐在窗影前谆谆教导自己出嫁从夫,灯影摇曳,却也挡不住母亲面上的温柔神色。
“我母亲当年,是出了名的贤惠人儿,十里八荒,就没有不称赞的。”郑老太太顿了顿,又说:“我出嫁的时候,母亲也曾教导我要当一个宜家宜室的好媳妇,不争宠,不善妒,要以夫为天……”
郑老太太虽然宠着崔嘉因,却也从没有同她说过这样的话,因此听得格外认真,不是还会问上两句:“然后呢?”
郑老太太见自己的孙女坐在身边一副认真的模样,不由好笑。
“可是我想啊,我可不是同旁人一样盲婚哑嫁,我嫁的可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情分自然同旁人不同,又怎可拘泥于这些世俗规矩?”郑老太太笑道,仿佛是在笑当年那个无知无畏的自己。
“可是阿珩,规矩存在必然是有它的缘由道理的,你认为的情分,也可能只是你认为而已。”
“可是祖母同祖父之间向来相敬如宾,不知羡煞多少人。”崔嘉因道。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那也只是看在别人眼里的恩爱罢了。”郑老太太说,“我十五岁的时候,就嫁给了你祖父,刚为人妇的时候,总是觉得委屈,做人儿媳委屈,做人媳妇委屈,就没有不委屈的!那时真是日日想着要回去,为什么要放着好好的小姐不做,给人当媳妇呢?”
“祖母,您同祖父两情相悦,自然是满心欢喜的想要嫁给他的。”崔嘉因道,还是不太相信一直相敬如宾,恩爱有余的祖父母之间原来也有过不愉快的回忆。
“嗯,我同你一般大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郑老太太笑道,“祖母年轻的时候走了许多弯路,也吃过许多苦,即便是你的姑姑,为了坐稳那个位置,也是费尽了心思。”
“正是因为知道里头的苦,才不愿你来日也走那么一遭。阿珩,我只告诉你,虚无缥缈的宠爱远没有抓在手中的权利重要,该狠的下心的时候要狠得下心。宠爱是旁人给的,而权利却是自己的。锦上添花固然好,没有也不碍事。”郑老太太道:“若是无情,你可以过的很好;若是有情,便只能时时悬心。”
“你年纪尚小,可能不知道祖母说的是什么意思,也可能知道是什么意思,却不能认同我的看法。没关系,祖母只要你牢牢地记住这句话就好。”
崔嘉因听见郑老太太这推心置腹的一番话,说不意外是骗人的。
老太太温婉大度了一辈子,做了一生的贤良人,却在孙女儿面前视这些规矩于无物,只为教孙女日后活的顺心如意。
郑老太太原也不想说这样的话,她总觉得崔嘉因还是个孩子,说这些话为时尚早。可是她知道,教孩子追求那些“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一生一代一双人”之类的东西才是真的害了孩子。
这个我今天晚上一定要睡得比你晚,然后。世上,活的好的,都是那些通透的人。
崔嘉因认真的点了点头,说:“祖母,阿珩记得了。”
她不记得上辈子郑老太太是不是也说了那么一番话,也不能想象若是自己上辈子早早这样的道理,崔家还会不会因她而亡。可这辈子,崔嘉因狠狠地攥了攥手,这辈子她一定会牢牢记住这句话,再也不会犯下同样的错误了。
郑老太太不知崔嘉因听进去没有,但见她应的认真,便也稍稍放下心来。
她将盒子塞到崔嘉因手上,说:“原本应该在你姑姑出嫁的时候交给她的,可她的婚事特殊,一应的嫁妆都是从公中出,也没有机会给她。祖母便想着,将这些东西传给你。”
崔嘉因自然拒绝:“祖母,阿珩怎么能要您的东西呢?还是您好好收着吧。”
郑老太太便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来:“若是不想祖母生气,便好好收着!里头有些样子已经不太时兴了,你看着要熔了做新的还是送人,祖母都随你的心意。”
“可是,祖母全都给了我,六姐姐怎么办?”崔嘉因犹豫道,她不想收这么贵重的东西,可郑老太太又语气坚决,不让崔嘉因拒绝,便只好抬了崔嘉善做借口。
“你还担心你六姐姐呢?年纪不大,心眼儿到挺多的。”郑老太太笑道:“你放心吧,祖母不是那么偏心的人,善姐儿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