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司空孤看了好一阵子,阳非秋才微微睁大眯着的左眼,语气也少了一点骄傲,似乎是将司空孤不再视作小辈,而是一位可敬的对手。
“若说十年大计,功亏一篑,未免言过……你师父莫非早已看出了神门这些年在江南的布局?”
司空孤却是摇了摇头,似是否认,在夕阳映衬之下,一张没有半点情感的脸好似冰封寒铁一般,即便是江湖经验老道,见过不知多少世态炎凉的阳非秋,也根本看不透司空孤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或许,他是在否认,又或许,他只是认为自己这个问题过于愚蠢而已。
“阳师叔,你我同为隐门出身,这种伎俩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隐门之人。”声音平平淡淡的,没有半点波澜。
“隐门的手段?隐门可不曾……”
“树立一个靶子,然后叫大家一起朝他丢石头,好像将这个靶子打倒,就获得了胜利。”望着阳非秋,司空孤微微一笑,“阳师叔,这一招不正是隐门最擅长的招数么?”
见到阳非秋沉默不语,只是盯着自己,面对号称“天下无敌”的阳非秋浑身散发出的那种威压,司空孤依然保持着冰冷表情,继续揭开神门十年间处心积虑布下的局:
“十年前,无数江北武林势力渗入江南,当时江南武林便觉察出了神门野心,因此以李盟主为首,许多江南门派聚集在一起,一盘散沙最终汇聚成砖石,接着又堆砌成为一座城池。神门这十年间有无数次机会将这座城池拆掉,但却还是放任让江南盟成型,最终以江淮为界,两大江湖势力终于形成了对峙之势……”
“小子,你倒是说说,我为何要放任江南盟成立呢?那时候江北武林局势不稳,倘若我贸然率领神门渡江,只怕便一去不回了,怎么在你小子口里,这反倒成了我的高瞻远瞩?”
阳非秋哈哈一笑,但其中微微一点牵强却仍旧没有逃脱司空孤那一双锐眸。
“既然师叔到现在仍不肯承认,世侄手上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一猜想,只不过既然师叔约我泛舟西湖,不如便让我将这个故事说完如何?”
此言一出,司空孤清楚见到了阳非秋眉毛一条,嘴角轻颤,除了在心中暗道其养气功夫不佳外,也对阳非秋这个过去仅仅出现在那个老头子口中,连卷宗上都不见其名之人,有了多一分了解。
“此人血尚温,性毅刚,不似辣手无情之人,与老头子口中那个冷血无情之人稍稍有些出入,但却更像一个威震一方之主,一个江湖之中的枭雄。果然,那个老头子若不是对于此人成见极深,只怕……”
阳非秋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一手抚额,一手背于身后,前仰后合,甚至都能见到眼中一些晶莹之物在夕阳下闪动,发出一点点亮莹莹的光。
只可惜,这笑声猛地戛然而止,阳非秋面上也重新出现那种一方霸主独有的霸气,仿佛刚才狂放大笑者死了一样,现在站在小舟上与司空孤交谈之人,是另一个人,一个真正的阳非秋。
“你这小子不错,真不错,那你便说说吧,让我听听,你说得这个故事好不好。”
司空孤确认了,方才阳非秋瞧向自己的这一眼,是将他视作一个强大的敌人,一个值得一战的敌手,若是眼眸之中没有那点惋惜,司空孤都觉得自己应该要有些洋洋自得了。
“既然师叔想听,那么师侄便继续说下去吧。”微微一笑便是司空孤的回应,既然阳非秋肯正视自己,那么司空孤自然也要投桃报李,面上冰雪消融,那熟稔的微笑又重新回来了。
“说吧,小子,我倒想听听,但你这故事倘若讲得枯燥乏味,咱们今日这番谈话,便也告终了。”
“那是自然。”司空孤笑着应承下来,在阳非秋咄咄目光之下,司空孤继续说道:“这江南盟势力虽说成型,但却名不正,言不顺。李复等人当初立下的规矩,乃是让江南各大门派来去自由,其中一方有难之时,所谓‘江南武林同盟’不过是李复手中一块行走江湖的金字招牌,对于江南各大门派而言,这个‘江南武林同盟’因为不能干涉各门各派内部事务,因此对于门派内部矛盾并不能够妥善处理……”
“小子,你倒是说得我有些糊涂了,这各门各派内部事务不受干涉,怎么会与江南盟徒有其表有关呢?”
面对阳非秋这一明知故问的考较,司空孤仅仅是以微笑相迎,像个学生应对师长一般老老实实回答道:“神门手段阴险卑鄙,乃是从内分化江南各大门派,然而江北被神门吞并的那些江湖势力便是前车之鉴,那些还是一派之主的掌门帮主,在被神门兼并之后便被‘一视同仁’,此后再不能享受高高在上的待遇。非但本门势力被打散到各个堂口,日后再相见时,依照神门规矩也不能再以师尊自居,这教那些个掌门帮主如何能够接受呢?”
“小子,神门可没有这么强人所难,倘若不愿并入门内,也可以仅仅依附神门,依然保留着门派传承,那些陈规陋习自可一并保存。”
“然而一个门派,无论大小,其能够崛起都是因为门中弟子优秀,倘若依附神门,门中弟子离开师门加入神门,便不能算是背叛师门,那些期望着能够在江湖之中一举成名的小门小派,迟早也会被神门吞并,这一点想必是个人都能想得到。江南盟不干涉各门各派内部事务,神门又将触手伸到江南武林各处,据师侄所知,这十年间,叛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