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妈妈忙又站了起来,垂首道:“请姑奶奶吩咐,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心里却想,这种直来直去的冲劲儿,还有自以为是的高高在上,倒是和以前没有任何的分别——自己不过是说句客气话,这位主儿竟然真的就把过去她做的对不住大奶奶的事都给一笔勾销了!
彭瑾不知道,或者说也不理会周妈妈的心思,又请了周妈妈坐下,特意嘱咐了一句,“妈妈坐着答话就好。”
总是坐坐站站的,晃得她头疼。
周妈妈点点头,这下倒是不再起身了。
“不知道,孔妈妈在府里的事,周妈妈你知道多少?”彭瑾温和地问。
周妈妈却被这个问题震住了,顿了半晌,才试探地开口问道:“可是前两日来,孔姐姐说了什么话?”
不待彭瑾说什么,周妈妈又忙着辩解道:“姑奶奶,我在府中向来是一切唯孔姐姐马首是瞻,从来不敢妄自僭行、行差踏错,还望姑奶奶明察!”
这位姑奶奶向来是位随心所欲的主儿,老爷和大爷又疼爱得紧,连小姐寻常都不敢和她硬杠上,她一个做乳母的,就是在小姐面前再得脸,又怎么敢轻狂。
彭瑾见周妈妈一脸的忧惧,急忙辩解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在周妈妈这些人的眼里,难道原主就是一个嚣张跋扈的洪水猛兽般的存在吗?!
“周妈妈误会了。”彭瑾温言笑道,“相反,就是因为孔妈妈什么都没有说,我才要请了周妈妈来问话。”
周妈妈一听,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光一闪。
“我也不跟你打太极,周妈妈也不要藏着掖着,我只是要问,孔妈妈这些年,到底从府中拿了多少好处补贴孔大兴?”彭瑾说罢,又补了一句,“周妈妈可别说你尊重孔妈妈,什么都不敢管。这府里,是大嫂当家,你既然被大嫂委以重任,就得担负起自己的职责。”
彭瑾面带微笑,语气却不轻。
这是在敲打周妈妈,做事要尽职尽责,否则就是不能胜任,到时候自然有其他人取代她。
周妈妈相信,这位说一不二的姑奶奶一定能做到,哪怕她是大奶奶的人。谁让老爷和大爷对这位小姑奶奶充满了歉疚,有求必应呢!
周妈妈神色变幻一阵,站起身来,对着彭瑾深福一礼,沉声道:“还请姑奶奶先恕奴婢的妄查之罪。孔姐姐是老爷亲自选中的人,奴婢却对她多有防范刺查,原不应当。但是,大奶奶既然嫁给了大爷,又留了奴婢看家,奴婢就不能不尽责。”
彭瑾点点头。
周妈妈这才将孔妈妈偷窃的物件和时间一一报给彭瑾听。
彭瑾越听越生气,脸色渐渐地黑沉如水。
周妈妈所报,远比先前云雾打听出来的东西要多。
“这些事情,大嫂知道多少?”彭瑾顿了顿,又问,“大嫂打算怎么办?”
出了这样的大事,周妈妈肯定不会隐瞒不报的。
果然,周妈妈闻言苦笑一声,道:“奴婢奉了大奶奶的命令留守看家,出了这样的大事自然得禀报给大奶奶知道。可是大奶奶知道了又能怎么办呢?孔姐姐是老爷钦点的人,大奶奶一个做媳妇的,自然只能装聋作哑,这才是为人子媳的孝道。”
不论长辈是对是错,都装聋作哑,盲目听从,这样的孝道,彭瑾不敢苟同。
不过,也没有必要说给周妈妈听,徒然加深她和周淑仪之间的矛盾。
“那孔妈妈私拿彭府的财物,你有没有证据?”彭瑾问,又解释道,“孔妈妈是父亲钦点的人,我们不好动。但是我管理自己庄子的庄头,父亲总不好说什么。彭府的财物不翼而飞,全都落在孔大兴的家里,他总得给我们一个解释。”
周妈妈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一脸喜色地说:“姑奶奶说得对!不过,奴婢虽然奉了大奶奶的命令看守家宅,但是大奶奶临行前特意交代,奴婢只能严管她的嫁妆,至于别的,不好随意插手。所以,奴婢虽然有彭府的账册,却从不敢僭越,找了孔妈妈对账,若是姑奶奶有意……”
彭瑾冷笑一声,打断周妈妈的话:“周妈妈,你奉命监管的都不敢僭越,我一个出了门的外嫁女,又有什么资格插手娘家的事务?”
您插手的还算少吗?周妈妈暗自腹诽,就连大爷和大奶奶婚事都差点被您鼓噪丫鬟给弄黄了。
抱怨归抱怨,周妈妈却也惊叹于彭瑾这么快就看透了她的意图。
周妈妈确实想借彭瑾的手除掉孔妈妈这个蛀虫,这样既解决了后患,又不得罪彭永新,可能还会让彭永新和彭瑜父子俩因为彭瑾私自插手娘家内务的事,忤逆父亲的决定而背上恶名,被娘家人厌弃,少给大奶奶周淑仪添些麻烦。
周淑仪临走之前,一再告诫周妈妈,不要招惹彭瑾,不是因为彭瑾城府有多深,为人多么精于算计,而是因为彭瑾性格偏激成执,行事没有分寸章法,一根筋到底的愣头青性格。
偏偏彭永新和彭瑜父子俩又因为愧疚特别地宠溺彭瑾,周淑仪一个做媳妇的,不好开罪公公,也不想和丈夫处矛盾,对这位极品小姑子只好敬而远之,有多远避多远。
所以周妈妈耍心眼,开口算计彭瑾时,根本就没有料到她会立刻戳穿自己的心思。
看来,大奶奶先前是小瞧了这位姑奶奶。
所以,她更得要慎重以待。
周妈妈站起身来,深福一礼,诚恳地道歉:“奴婢妄图鼓动姑奶奶去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