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晴抬眸,看到亭子边身穿紫红色箭袖褙子的大长公主。
虽然手里拄着根拐杖,但腰不驼背不弯,目光犀利有神,全然不是先前在乐安居慈祥和蔼的模样,反而威严十足气势吓人。
大长公主脸色铁青,双唇紧抿,逡巡一下亭子诸人,手中拐杖猛地往地下一顿,“是谁在里边兴风作浪自个儿心里明白,我们周家容不得别人泼污水……孙七姑娘,你不是要以死明志吗?”
孙月娥俏脸顿时失了血色,身子抖得如筛糠一般,原本秀丽的眼眸不自主地就朝银平公主那边望去,目光殷殷,满是恳求。
银平公主疑惑地迎视着她,眼神无辜而单纯。
而另一边,方静默然低头盯着青石板上的纹路,似乎那里开着一朵罕见的花儿。
孙月娥顿时绝望,可怜兮兮地看向大长公主,双膝紧接着软倒,烂泥般瘫在地上,“我并非有意,只是想跟楚姑娘开个玩笑,求大长公主见谅。”
楚晴顿时松一口气,若不是大长公主出面,适才她真不知如何收场。
明知道是孙月娥所为,但她一味要生要死,难道她还真能眼看着她撞柱子,如果这样,恐怕有理也变成了无理。
可真要咽下这口气,放过孙家,却又一万个不甘心。
大长公主冷哼一声,“孙七姑娘跪错人了,该请罪的是楚家姑娘。”
楚晴缓步走到孙月娥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开个玩笑就让二姐姐去了半条命,下一次要是再开玩笑,是不是非得弄死一个两个才成?我们楚家实在怕了孙家的姑娘,以后但凡有孙姑娘在的地方,我一定避之不迭。”
此言一出,贾嬷嬷大惊,低唤道:“五姑娘……”
文老夫人放几位姑娘出来走动是要结交人的,而楚晴这话明摆着是在结仇。二姑娘虽然被人算计了,但并无性命之忧,这位孙姑娘又当面认了错。楚晴如果大度一点,孙家再没有不感激涕零的。
坏事反而可以成为好事儿。
如今僵到这种地步,回去该怎么跟老夫人交待?
纵然贾嬷嬷有万分不甘,到底记着自己的身份是个奴才,只低呼这一声外,再不敢在主子们说话的时候插嘴。
楚晴根本没有搭理她,一字一顿地再说一遍,“今天我楚晴放话在这里,从今而后,我们楚家的姑娘绝不跟孙家人同处一室。”声音依旧清脆甜美,却是铿锵有力,直直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好几位姑娘情不自禁地端详起她来。
楚晴本是长了副喜庆讨巧的脸儿,现下神情却是凝肃而庄重,乌漆漆的眸子迸射出逼人的光芒,让人丝毫不敢小觑起来。
因年纪小,身材在一众姑娘之间也是矮的,可瞧着周身的气势却是半点不弱。
临近正午,阳光越发强烈炽热了些,正照着楚晴光滑细嫩的额头,犹如给她蒙上一层金色的薄纱,显得更加凛然而肃穆。
大长公主看向楚晴的目光充满了赞赏,早年间的老卫国公可是条铮铮铁骨的汉子,在万晋朝中振聋发聩掷地有声。现今的卫国公连战场都没上过,行事为人与其说是独善其身倒不如是左右逢源,在朝中的影响力也远不如从前。
没想到他家里竟出了这样一位有血性的姑娘。
便在此时,暮夏突然惊呼一声,“欸,白猫?有只白猫好像跑到假山里了。”
大长公主年岁已长,几个孙子孙女都已长大不再像幼时那般可爱乖巧,所以便养了这只白猫逗趣玩乐,平常最是喜欢它。
沐恩伯府里就这一只白猫,再不可能有第二只。
听闻白猫钻进了假山,浅碧以及乐安居两个丫鬟当即走了过去。
暮夏指着假山空隙道:“钻到里面去了,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出口,要不分头堵着?”
浅碧应声道:“好,你在这边守着,我到另一头看看,要是猫儿出来,当心别惊吓了它。”
暮夏清脆地回答:“姐姐放心,我晓得。”一边说,一边试探着往里走,“出来吧,我都看见你了,你逃不掉的。”
说时迟那时快,从假山洞里突然蹿出道青灰色的身影,暮夏躲避不及,一屁股墩在地上,“哎吆”尖叫声,随即跳了起来。
那人身形高大,分明是个男子,低着头急匆匆地往前跑。一径跑着,两手遮在额前,衣袖挡住了大半个脸。
暮夏人小腿短怎可能追上,眼看着男子飞快地跑到前头,突然后头又追来道绿色的身影,也不知怎地,男子就仰面摔在了地上。
竟然是浅碧!
滴翠亭周遭的人都将视线主意在这位凭空而出的男子身上,谁都没察觉方静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
浅碧抬脚踩在男子胸口,俯身抓起他一只胳膊反手一扭,只听“咔嚓”,伴随着杀猪般的嚎叫声,似是胳膊被卸了下来。接着浅碧照样卸了另外一只。
暮夏也赶了过来,狠狠地朝着男子腰间踢了两脚,“再让你撞我!”
大长公主面沉如水,拄着拐杖慢慢走了过去……
***
沐恩伯府西北角有片茂密的松柏林,有石子铺成的小径蛇一般穿绕其中。行至小径尽头,面前便豁然开朗。
左边一座三层高的小楼唤作摘星楼,右边一处两进五开间的宅院叫观月轩,。
观月轩后面同样是松柏林,比前面的更大更深。
临近出口处另盖了一处房舍叫悠然居,此时便有乐声从悠然居传出来,缠绵柔媚,听了便让人心痒难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