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那天晚上,接下来的日子意外平静。除了宫廷下令,禁止他们修复被烧毁的木屋,所以邪眼的住处只能暂时安在马厩。
“哼,文森特,盗取了储君之位的人,他应该在当上国王之前让自己的行为更加周到谨慎。王位的继承顺序里根本没有你的份,他应该面对的竞争对手是其他人。派人行凶、午夜纵火这样的事情可一点都不像是储君能干出来的事情。现在又想通过一些其他的方式来虐待一个孩子,在我眼中,他根本不配成为丹德王国的储君,明目张胆地亵渎王室血统,就像是用一把武器在国王的脖子上晃来晃去,这一点连养马的仆人都看得出来吧!”纳丁的声音里充塞着冰冷严厉的意味。但无论他怎么抱怨,邪眼对此没有什么怨言,接连几天他都在平静中沉入无梦的深沉睡眠,这种睡眠在许多人眼中只属于温暖的春日下午,只有幸运的人才能享有。而邪眼越来越觉得马厩是个可以安心静养的柔和居处。
日子一天天过去,邪眼每天有一个夜晚和半个白天都在沉睡。他暂时顾不上其他,只知道戒灵喜欢在白天保持静默,然后夜里会到周围放哨游荡。一个星期之后的某个傍晚,乌特硬梆梆的尾巴敲打在地上的动作让邪眼醒了过来,他拾起埋在毯子下的脸,发现纳丁没在,只看见面前有一双棕色高统靴。“诸神在上,果然像是伊斯雷尔的儿子,他的五官没有一处不像他的父亲。我敢说只要是熟悉伊斯雷尔的人,不管在哪里看到这个小子,都能认得出他的血缘。但是你们的脑袋怎么连狗身上的跳蚤都不如?不管他是不是一个私生子,只要身上流着王室血统都不该跟牲畜待在一起啊!王宫外围这么大,你们真的没别的地方可以安置他了吗?”
说话的这个人他脸颊上没有胡子,带有香味、梳得平顺的头发比较细,而且是棕色的。身穿编织紧密、色彩含蓄的实用羊毛料,前襟用金银线绣成的纹饰则比较明亮。但跟他一起来的那个相对年轻一些的人身上则是淡黄的颜色,垂坠的斗篷也比一般包裏身体所需的宽度足足宽了一倍。
“我不是有意要对王室血脉不敬,大人。我是接受了储君侍卫官的命令,您是了解我的,我也想以最好的方式照顾这个——”
听到事关储君,对方立刻敏感地开口打断他。“恩,就算这件事在表面是那个、不太好看,但该动脑筋想的人也是你,毕竟是储君的侍卫官把这件事交给了你,我也不打算找碴。诸神在上,他这样已经比很多平民小孩过得好得多了,目前暂时把他安置在马厩没关系。”
这两个人,一个是宫廷派来调查失火原因的调查官,另一个是负责王宫储备的调度官。他们一听到和储君有关的事情就像狗被踩到了尾巴一样紧张,可想而知在整片王宫也没有几个人敢和储君做对。
邪眼已经意识到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不太好过。但他绝没有想到,那位高高在上却行为卑劣的储君殿下,他竟然下令将纳丁投进了黑狱,罪名是谋杀了六个禁卫士兵。
下午快接近傍晚,是马厩里的马僮为邪眼带来了这个消息,但邪眼心知肚明,文森特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人活着就得为了生存而斗争,舒服是留给死人的。既然这位未曾谋面的储君殿下像疯狗一样视我为眼中钉,那么我也不能坐着等死。”他顿了顿,眼神中暴露出一道锋利,“如今我已经不是一个残废,是时候利用一些手段改变自身的处境了,也是时候直面丹德国王,即使这么做有一定的风险。”
决定了就马上行动,从外围进入王宫大殿的这条路上充满了各色各样的声音和人、马车、狗、建筑物、蜿蜒的街道,最后通往峭壁上一座庞大的石建堡垒群,俯视着在它庇荫之下的一切。
邪眼给自己身上披了一件不合身的斗篷,一路上还是有许多人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他,而邪眼也不在意地把他们的那种眼光视为寻常。戒灵安格玛巫王就跟在他的身后,只是凡人的肉眼无法发现。
出门的时候邪眼下令,“记住,跟在我后方三步的地方。”于是戒灵就保持着这个位置。
两扇刻有花纹、安装黑铁铰链枢纽、挂着两颗龙头装饰、黄铜门环闪闪发亮的门,不只是在一个9岁男孩的眼中非常高大,而是本身就高得足以让巨人通过,足以使戒灵身旁巍然而立的这个小子显得足够矮小。
“你是谁家的小子?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一排全副武装的士兵,完全封闭式的头盔,让这些士兵似乎都长得一个样,他们穿着铠甲,身强体壮,动作流畅,前襟的纹饰都是一颗咆哮的龙头。
“我是王室的私生子,你们的前任储君和前任禁军军团长伊斯雷尔的儿子。”
宫门的卫兵对这样的回答感到了惊诧,互相在耳边的窃窃私语。这样的说法,邪眼在没有觉得任何不自在,说起来,他已经渐渐习惯了无论走到哪身后总会传来几个人的嘀嘀咕咕声。
“都闭嘴,你们是国王的禁卫军,不是在互相闻pì_yǎn的几只狗。”
这群禁卫士兵的长官,从他佩戴的六叶草胸针看,应当是一名骑士。
骑士回过头来仍继续盯着邪眼,眼神中不带批评之意,甚至连好奇心也没有。他不带任何感qíng_sè彩,只是在等待邪眼的进一步说明,“即使是伊斯雷尔的儿子,但是又有什么资格进入这道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