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当今皇上又要举行廷议,理由很是充分,是前次廷议悬而未决之事要再行商议。
这朝野内外也是欢欣鼓舞,不管怎么说,这终究是一桩值得庆幸的事,正德朝,已经许久不曾有过这样的气象了,陛下突然勤政起来,从前对廷议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的,而今居然主动提出召开廷议。
至少此时刘健诸人的脸上多了几分喜色,莫不是上次去了大同,陛下体验到了民间的疾苦,这才转了性子?
很有可能啊,看来这大同一行,也未必就完全是一无是处的。
大清早的,众臣聚集在午门外头,邓健见到了从薄雾中出现的叶春秋,显得眉飞色舞,今儿他和以往不同,没有板着个脸,反而带着淡淡的笑意朝叶春秋招了招手:“春秋,你来。”
叶春秋本来还要和郑侍学以及杨廷和诸人先打个招呼,现在邓二哥有请,哪里敢怠慢哪,怠慢了谁都不能怠慢了他,毕竟难得他今日如此的热情。
叶春秋便忙是上前去,朝邓健行礼道:“二哥。”
邓健的笑意是直达眼底的,显得心情很好,道:“哎,真是新气象啊,你不知道,昨夜我高兴得都睡不着觉了,陛下长大了,终于懂事了,你听到外间怎么说吗?大家都说陛下越发的贤明起来了,其实我看陛下也不坏,本性是好的,只是以往是误入歧途了,如今终于是迷途知返了啊,哈,当浮一大白啊,噢,夜里我们去吃酒吧。”
深知内情的叶春秋,心里简直是哭笑不得,却忙是也欢快地应了:“是啊,可喜可贺。”
邓健踟蹰了一下,继续道:“夜里的酒钱,你先垫付着,等我发了俸禄……”
这邓健式模式,叶春秋是已经习惯了,于是又忙是点头道:“好的。”
正说着,薄雾之中,却又有轿子来了,正是那张家的轿子,这一次是八抬大轿,气势如虹,张家兄弟在前,后头五六个轿夫在后,气势汹汹地抬了轿来。
众人一看,又沸腾了。
这姓张的不是东西啊,抬轿子抬上瘾了,是不是?这一次莫不又是抬了他家的奴才来吧,这姓张的吃饱了怎么就不作一点正事呢?
谁晓得张家兄弟还乐呢,见了众人比上回更糟糕的脸色,似是毫无压力感,口里还大叫道:“让让,莫要冲撞了轿中的贵人。”
于是大家纷纷避开。
正在此时,却有人突然拦住了张家兄弟,叶春秋眼前一花,便见邓健叉着手怒气腾腾地到了轿前。
“好狗不挡道!”张鹤龄气冲冲地道。
邓健这个火啊,你们抬轿子也就罢了,这是你们姓张的自己的事,可是抬到午门来,他却非管不可。
邓健厉声道:“寿宁侯,你好大的胆子,国朝自有法度,谁准你让奴才坐轿了?洪武高祖皇帝在的时候……”
他正待要引经据典呢!却见张鹤龄的气势更加理直气壮:“谁说轿中是我家奴才?”
“……”邓健这下子却是哑声了。
原来不是张家的奴才?邓健的嘴巴嚅嗫着,一肚子的说辞顿时哑了火。
倒是这时,张家两兄弟停了轿子,把轿帘一打开,便见这大轿中,一头小驴被捆在轿中,正低声叫唤着。
驴子……
居然是驴子。
顿时附近的人都是哗然。
可……真真气死人了,居然是驴子。
张鹤龄笑着道:“不是我家奴才,是我家的驴。”
无数人顿时义愤填膺,许多人甚至要捋袖子了。
实在太不像话了,这特么的算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啊。
邓健暴怒道:“好啊,这一次你居然……居然……”
张鹤龄却是理直气壮地道:“我家驴坐轿怎么就不成了?噢,就许你们坐,就不许我家驴坐?坐轿的都是我家驴,又怎么了?”
众人一阵恶心,这话听着像是骂人。
张延龄却是道:“大兄,错了,错了,理应是坐轿的是驴。”
张鹤龄愣了一下,才道:“是吗,也不对,理应是坐了轿子的就是驴。”
“不如叫驴才坐轿子。”
于是,二人为此争得面红耳赤起来。
而站在一旁的众臣噤声,若是这个时候,不是在午门,对面的不是张太后的两个兄弟,多半连这些头戴乌纱的斯文人都受不住了,非要揍死他们两个不可。
可是别人有所忌惮,邓健却是暴怒,捋起了袖子来道:“仗义死节,只在今日……”说着,就要冲上去厮打。
张鹤龄一看不对劲,那邓健还未冲上来,啪叽一下,张鹤龄整个人就趴在了地上叫唤了:“哎哟,没天理了啊,打人了啊,大臣在午门打人了啊,哎哟,完了,我肋骨断了,赔钱,赔钱……”
“……”
见过不要脸的,却是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两个家伙,也算是刷新了人类道德的底线了。
叶春秋都不忍去看了,忙是拦住邓健道:“邓兄,算了,和他计较什么。”
邓健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的无赖,顿时也觉得没意思了,叹口气,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
这一日是廷议,可许多人都没心思讨论军政,好不容易等散了朝,叶春秋出了保和殿,却被一个宦官拉住,道:“陛下请叶侍学去暖阁。”
叶春秋心里了然,便匆匆地到了暖阁。
朱厚照的冕服还未除去,整个人显得很是雍容,却是忙不迭地问:“如何了?”
叶春秋便将午门外的场景说了,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