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陆玑毫无邪念的笑容,赵治寅乍然一惊之后也笑了。
她本来就不是普通的女子,想法自然也和一般女子不同。
至于是以国家大局为先而忍辱负重,还是本来就不对此引以为耻,似乎也不那么重要。
她就是特别的。不顾世俗,想做就做。
这是他的陆昭仪啊。
赵治寅微笑着用手抚上了心口。
“他们几时到?”陆玑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想法,低头垂下眼帘把白皙光洁的额头留在他眼里,细密睫毛扑闪。
“八月十四。”赵治寅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说道。
陆玑“哦”了一声。
看来是要赶上中原的中秋宴会。
巴彦王爷和王妃也是蛮解风情的。
陆玑莫名地就对这两位即将到来的远方来客产生了好奇和好感。
她不是个政治家。献舞就是献舞,和嘲讽和羞辱都无关;切磋就是切磋,和争强和好斗也都无关。对她来说这不是两个国家的事,是两个舞者之间的事。
她也不是个没心机的人,但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个阴谋。
赵治寅看着她没有说话。好像她总是这样一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在她面前总是缺少喜怒的变化。除了那次在钟粹宫为了彩蝶而几乎失态。
陆玑抬起脸带着几分幼稚的神气认真地说道:“我会好好准备的。”
那神情仿佛是幼时的他在回应太傅先生背书课的命令。
一张明眸善睐的脸上出现这样无邪稚嫩的神情是很可爱的。
赵治寅忍不住伸手想去捏捏她的脸。
一只手下意识地举了起来,动作却凝滞了一下,随后高举摸上了自己的脸颊,最后索性一副头疼的样子支着肘揉起了太阳穴。
他的脸颊竟然发起了烧,从嘴角烧到耳朵边。
真是莫名其妙。他在心里骂自己。
陆玑好像没发现他的想法一般,直起身子严肃地问:“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赵治寅立刻把头抬起来说道。
“没有?”陆玑歪着脑袋看他,“那怎么突然脸这么红?”
一只瘦弱但有力的手毫无预兆地贴上了他的额头,触感是凉凉的,很舒服。
赵治寅不知道她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一时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是病了?”陆玑像个母亲似的问道。
“不是。”赵治寅笑着摇头,把她的手拉下来。
看来她是真不懂啊。可真是笨。
“不是病了,”陆玑忽然邪邪地笑了,“那是雎鸠鸟儿又叫了?”
赵治寅眯起眼。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原来她不是不懂啊。
原来她是在调戏他啊。
他可不能认输。
赵治寅故意一本正经地认真赞她道:“活学活用,可见《诗》背得不错。打算教钏儿吗?”
陆玑收回笑,摇头说道:“原本打算先学《声律启蒙》。”
赵治寅“哦”了一声好奇道:“现在呢?”
陆玑看着他微眯的黑亮眸子,笑着说道:“你说让她学《诗》好不好?”
赵治寅笑了:“你说好,就好。”
“皇上,穆亲王在养心殿等您呢。”福清的声音冷不丁地隔着屏风传来。
赵治寅敛笑皱眉:“什么事?”
穆亲王一向看不惯他的所为,甚至也看不惯他父皇的所为。曾经他为太子被废、次子继位一事大为打抱不平,向当时的皇上上书十三道均被驳回;后来太后摄政,他又看不惯,暗地里骂她是牝鸡司晨;最后赵治寅继承了大统,实权在握,他又觉得年轻不成气候,更何况也不是正统的血脉之后。
总而言之,他是一个正统观念特别强的人。
不过既然赵治寅不应该是正统,那么穆亲王自己就更不是了。
所以赵治寅虽然厌烦穆亲王喜欢说三道四指指点点,却也知道他一片心全系于赵氏天下,平时对他也是远而敬之。
赵治寅站起来要打道回府,这时候小郡主不顾身后明玉晓桐着急的劝阻,提着快和自己一般高的鸟笼子咯咯笑着跑进来,一头撞到他怀里。
他又被撞回榻上,勉力地直起身子来,微笑着宠溺地小力拍着她的背:“钏儿!你可吓死我了。”
“七星哥哥,你给它起个名字吧!”小郡主仰着小脸,举起鸟笼兴奋地说道。
赵治寅拿起笼子看。
小鸟看起来好了不少,蜷着一只脚不停地扑腾着叫唤着。
赵治寅看到它的背上有一圈浅色的毛混在深灰色的羽毛里,于是笑着说道:“叫‘雪背’吧。”
小郡主眼睛亮亮的,拍着手又欢快地出去了:“哦——叫‘雪背’叫‘雪背’——雪背有名字了!哈哈哈!”
看样子她在储秀宫里玩得很开心。
赵治寅看着钏儿蹦跳离去的背影,转过头来却见陆玑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似的看着自己,忍不住问道:“你在看什么?”
陆玑抬起下巴,笑着说道:“以前见过一匹小马驹,也是背上有雪点。”
赵治寅“哦”一声问道:“后来呢?”
陆玑仰脸笑道:“后来,因为迟了一步就被别人买走了。”
赵治寅好像在她脸上看见了当年那个小女孩子的失望和叹息。
只是一匹马啊。
陆玑再特别,也不过是一个血肉寻常的女孩子。
大概女孩子都是这样吧,得不到就会难过得像天要塌了似的。
不过适度的斤斤计较也是很可爱的,只要不成为不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