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二流提供了一条重要信息,说有人在河边船上偷偷收茧子,还放出话来说,如果有人可以烘蒸了茧子再出售给他,他可以不扣减水份不分等级全部收购。价格是茧站价格的两倍!
那时节的人,真是纯朴到很傻。
这个消息在河边根本不是什么秘密,相信封锁码头的警察和民兵都知道,不过看在两包红塔山或者一瓶泸州老窖的份上睁眼闭眼。这时的城管还没有成建制的部队,警察管不过来时,就安排村里的民兵出马,这民兵组织里不用干活,能随时甩手上街的,大抵就是几年后的城管主力部队——无业游民。
码头上也有人跟后世卖小电影光盘一样挤在人群中小声收购,但这些一听口音就是外地人的家伙,全部被当坏人对待了。只要他们一开口说话,路过的人群就会自动分江避水般绕过他而行。不要说想做成生意,连能搭上话头都不容易。
正因为这样,何二流才混得下去。何二流甚至还安排了小弟在人群中散发流言,说这些外地人给的钱是假的、秤有问题、会把人拐走等等等等不靠谱的说法都有。
何二流一伙在当地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名声那是相当的坏,可是对于本乡本土的人来说,何二流还是比外地人更靠谱。所以他们明知道河边外地人价格更高,也只愿意偷偷卖一点给何二流,眼睁睁让他去挣比自己养蚕收茧更轻松的钱。
镇上茧站另外一个收茧子的人,也是何二流一伙的,现在他们有四个人,两个负责收,两个负责卖和散布外地人是恶魔的流言。控制市场的上下游做得还都不错。
叶芦伟听说有人在船上收购,就感觉自己的第一桶金可能会被人截胡,又变成第一匙金。吩咐何二流把人集合齐去他家等,叶芦伟快速从镇子外面田坎上绕过龙光镇去截老妈。这时候的龙光镇上河街最多一公里长,从镇外小路上绕行比从街上人群中挤过去至少节约80的时间。
果然,时间又过去了近一小时,叶芦伟刚到镇子口,就看到老妈还站在一群中年大妈中间吹龙门阵。
那时节的农村妇女,平时田里家里的活路多,起早贪黑天天累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有偶尔来镇上赶场,才能和打小认识的小姐妹们站在街边聚一聚,摆一摆家长里短。所以满红玉赶场从来就是一天,一般要从早上九点整理好出门,一直到下午四五点才回家。现在才不过两点左右,还早着呢。
叶芦伟把老妈从人群中拉出来,顾不得再听别人心怀嫉妒的赞美,匆匆跟老妈说了需要她出面去一趟何二流家。满红玉是个果断的性子,既然同意了儿子做这单生意,就没有道理半途而废。
何二流家就在车站后面的村上,家里的院子甚至利用了车站的围墙修建了一面。几年后车站扩建,何二流全家还被撤了农村户口给改成了非农业户口,因为撤得早,一分钱赔偿款都没有,仅把户口本上加了一个“非”字,就让何二流全家高兴到飞起。
何家姐姐还因为出嫁了没有“农转非”,跑娘家伤伤心心地哭了一场。何大叔见女儿是吃了大亏,托人在县上丝绸厂交了三千块钱,让女儿去当学工,哪知道刚从学工毕业可以拿工资了,丝绸厂却吧叽一声垮了。何家大姐因为早生了几年,一生命运多舛,不提也罢。
满红玉要去何二流家,这个年代叫“走人户”。必然是不可能空手的,叶芦伟就在车站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两斤“扎糖”,一斤白糖,用牛皮纸包了提着,跟老妈去了何二流家。
何二流先行到家,这时候早已经打扫完了院坝和堂屋,所谓的“扫屋以待”,就是这么个礼节。
不管两家妈妈坐在旁边嘀嘀咕咕,叶芦伟两口吃完何妈妈煮好的两个荷包蛋,也不等满红玉宠溺的要分自己一个,扔下碗拉上何二流就跑外面竹林去了。
何二流的主力部队现在都在屋后竹林里学人家抽烟,红梅烟就是他们的最高配置了。今天何二哥说他的大哥要来安排大生意,特意地狠心买了包红塔山,几人分了装在往日的空盒中装洋盘。
这帮后世有房有车比好多大学毕业生混得滋润的江湖能干人,现在很不受主流人群待见,连何二流家门都不敢进去,怕何妈妈乱棍打将出来。
那时候的二流子被年龄稍长的人打,是绝对不敢还手的,最多只能跑。如果是本家的长辈揍人,好多跑都不敢跑,只能陪着笑脸等长辈教训完了才敢走。
叶芦伟的幺舅自己儿子都读小学了,在街上当着父老乡亲的面被满家长辈抽也不是一次两次,一样不敢跑,还得蹲着点一米八几的身子,让有些想拍后脑勺的长辈顺手点。
集合到位的何二流主力,一共8条人,四个十六七岁的,四个十三四岁的。其中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烫着乱鸡窝一样的爆炸头,涂着吸血鬼口红,把好好一张清纯美丽的脸糟蹋得不忍直视。
这个小女孩叶芦伟有点映像,应该是日后何二流的第一任夫人,多年后何二流财集人散离了原配,换了衣服。不过何二流打小的仗义没完全泯灭,听说在蜀都给原配买了大房子,送了车子票子,保证她能过好下半辈子。
叶芦伟没有什么不能用童工的精神洁癖,这年代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家族总教育方针还没有改,但凡能够在家族的帮助下勉强在学校混下去的,没有谁会真的放弃读书,更别说现在的收费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