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过去,似乎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吧。
一切都没有改变。莫忧峰那片宁谧而幽深的杏树林,香气四溢,幽香阵阵。
树影斑驳,光线温柔,不时阵阵鸟鸣,却显的这环境更加幽静了许多。
远远望去,山峦起伏,云层之上,那高高的莫忧峰上,依旧是皑皑白雪,仿佛永恒不化,折射着近在咫尺的太阳的光芒,一冷一热,却是相得益彰。
平静在这个人数不多的莫忧峰里,如中了毒一般弥漫着。然而,却平和、温暖。
已近晌午,这几日折腾的几乎要疯掉的人们都已经美美的进入了梦乡,问道堂的前院空无一人,那一排石屋,皆闭了门窗,任凭夏蝉在绿荫里振翅鸣叫。
这些时光,悠然而平凡,这种平凡在这到处充满着仙家气息的地方更是难能可贵。都说离忧教是仙家之地,缥缈浩大,只是这份缥缈太过虚无,感觉那云,那山,与这世间万物都相隔的太远太远。甚至连人情冷暖都变得淡漠了许多。
而此刻,这一切就如俗世般的美好,亲切。让人心里生不出一丝的生分。
只是,如此的亲切,如此的美好,林逸之却是半点都不知道的。
五日,整整五日。林逸之都徘徊在生死之间,昏迷不醒是这几天来他一直在做着的事情,可是他却是毫无所知,只是如一具没有了生气的躯体,躺在那个石屋和那个石床之上,一动也不动。
脸色依旧惨白,只是神态没有以前无数次重创之后的痛苦,竟然还有些许的平静与安详,安详到让人以为他只是太累了,睡着了而已。
可是,莫忧峰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黑衣少年在这五天之内多么的艰辛和痛苦。气息一度微弱到无迹可寻,如果不是陆无羁甚至杞难真人这几日频繁的给他输送真气,提振神识,怕是这个躯体早已不属于那个多灾多难的少年了。
只是,这所有的一切,林逸之都不知道,哪怕是他在鬼门关前晃悠了好几圈,他也不清楚。他只是那样的睡着。甚至做了一个长长的,没有边际的梦。
那梦无风无雨,无痛无苦。有如烟尘一般,过往的点点滴滴,一切的人和事,无论美丑,无论高兴与痛苦,都浮现在那个悠长的梦境之中。
有那个枣核脑袋的师尊,有那个粉衣飘动的小师妹陆汐月,有诸位师兄,甚至有掌教真人杞难,他们在梦中都温柔的叫着他的名字,让他快起来,让他睁开眼睛,不要沉睡。
不仅如此,还有红衣邪魅的凌一剑,杀神附体的欧阳天德,等等等等,这些人或轻视,或怒目的站在他的身边,带着不死不休的气势。
还有,还有那些早已不复存在的人们,义父齐小七,凶兽虺耒,浅笑盈盈的琴湘,他们在一个鸟语花香的地方,冲他微笑。只是嘴里说着,你不应该来的,你必须回去。
而林逸之只是淡漠的看着每一个人,无喜无悲,无怨无恨,只是那样的驻足,站立,用他一生的心血去铭记每一个人的相貌。
阳光倾城,将这个石屋照的通通透透,驱散了每一个人心中的阴霾。
一袭粉衣,在阳光下散发着轻轻的柔光,端的娇俏明艳,只是那个背影却带着几分落寞,几分忧伤,几分期许。
五日时光,陆汐月就在那里,静静的坐着,带着无限的怜惜与心疼一眼不离的注视着眼前这个昏迷的黑衣少年。
这几日,陆汐月从来没有流过如此多的泪水,仿佛这十五年的眼泪就是为这几日积攒的一般,统统的流了出来。
她从未有过的害怕,害怕就此失去了这个傻呆呆的木头,她还记得那日她在问道堂前看到父亲抱着一个满身血污,脸色苍白,气若游丝的少年,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整个天地都坍塌了一般,愣在那里,连呼吸都忘记了一般,傻傻的愣在那里,不哭不笑,不知道下一步她要做些什么,只是死死地看着那个让她心若刀绞的林逸之,巨大的悲伤蔓延了她整个心头,那股悲伤让她几乎要窒息,她想放声痛哭,却突然发现自己连哭都似乎不会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她会突然的御起青玉箫,冲天而起的青芒之下,她杀意恨意滔天。所有人都惊呆的看着她问她要做什么,她只说两个字:报仇!
然后就疾飞而去,任凭身后爹娘的呼喊,她置若罔闻,可是,当她飞上天空的那一刻,她突然变得无助,变得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天下之大,她太无知,她明明知道自己心爱之人几乎死在了修真三世家的掌下,可是,她太无能,她刻骨铭心的记得这些人的名字,却根本不知道那些人究竟在何方?
于是苍穹之上,总会传来那一声悲泣的呼喊,听之,撕心裂肺,摧人心肝。
后来,她终于恢复了冷静,她蓦然想起,那个木头还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石床之上,他孤单么?他害怕么?他是否会在夜里感到寒冷?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一直留在那个小屋中,陪他说话,为他流泪,任谁喊她出去,她都一动不动。
不吃不喝,甚至连眼泪都哭干了,掉不出一滴来。
这五个日日夜夜,她从来没有这么温柔的对他说过话,他或许听不到,可是所有听到她如泣如诉的低语时,无不黯然泪下。
“逸之哥哥,你快些醒来吧,你醒来了,我们还去爬离忧峰,我还在前面等着你来,然后我们在漫天的白雪里唱啊,跳啊........”
“逸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