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如果被赋予了强烈的厚望,而又久久不曾现身,所有人都期待着他的力挽狂澜,期待着他的出现可以改变整个局面。
这个人必定举足轻重,一举一动都影响着所有人的态度和信仰。
正如杞难,他代表了整个离忧教最后的无上荣光,就如一面旗帜,他若不倒,离忧无恙!
大战过后,满目凄凉,可以说这是离忧教自创教以来从未有过的妥协,一切都因为杞难没有在场,所有人就好像没有了主心骨一般,无从下手,更难以同仇敌忾。
凝聚人心,或许是一个人的影响力达到一定时期必备的气质与手段。
如今,杞难悄无声息的来了,没有任何人发觉杞难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被明烛照如白昼的离忧大殿之内。
只是看到欧阳天德一掌轰出,林逸之必定面对死亡的一刹那,然后那一掌看去带着无比的死亡气息的危机,就被顷刻的化解了。那么大一个大乘期的欧阳天德,身形无法控制,几乎是如离弦之箭,轰然后退。
然后,就是杞难,带着一身掌教所拥有的气度、威严和期盼,就那样的站在林逸之的身后,无声无息,却如离忧山脉一般,岿然不动。
林逸之用尽最后的力气朝身后那个不动如山的杞难看去,瞬间所有的坚持轰然坍塌,身子直直的向后扑倒。
杞难眼中的怜悯之色更甚,一把将林逸之托住,然后目光扫视了所有人,当看到惊讶的凌一剑和欧阳天德的时候,蓦的,目光如炬。
未曾说话,那气势已然让凌一剑他们无形的退缩了起来。
强者自威!
杞难眉头微蹙,双掌放于林逸之的后背,并不说话,心念一动,一股如天地之间不死不灭的真气訇然而出,顷刻之间灌输到林逸之的体内。
不过半个时辰,林逸之的一些皮外之伤竟然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迅速结痂、脱落、消失。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林逸之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恍恍惚惚,他看到了眼前这个正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这个白发老人,忽然之间,时光倒流,斑驳泛黄,仿佛又一次置身于那个破旧的道观里。
那个乐呵呵没有一点的伤痛的阳光少年,手里拿着两个烧饼,对着那个破衣乞丐老道,展颜一笑,关切地说着:“老爷爷,你饿了吧,这是我路过离阳集市时买的烧饼,你快吃吧!”
那破道士却笑吟吟的看着他说:“已近晌午,我把这饼全吃了,你不饿么?”
“我们一起吃吧,这张饼怕是老道士我这辈子最可口的美味了……”
光阴荏苒,时光如梭,转眼之间物是人非。
杞难长叹一声,缓缓道:“小友,你受苦了!……”
这个已经做了百年之久的掌教真人,再一次的于众目睽睽之下,呼他为小友。
这个黑衣少年,以命相护,比起那些口口声声的,曾经朝夕相处,而如今却勾心斗角,为了一己私利几欲大打出手的他的那些师弟们,那份真实,那份至情至性,确实纯挚到可爱。
离忧教确实欠他的太多太多。
“无羁……扶逸之过去休息!”杞难转头看向陆无羁。
陆无羁闻听,赶紧走了过来,从杞难身旁接过林逸之,心中也是百般心疼。
他这徒弟傻虽傻点,笨虽笨点,可是此时此刻,以后将来,便是千万个才俊一起来换,他也是不给的!
“逸之,疼么?……”陆无羁言罢,两行清泪,无声而落。
“师尊……弟子不疼!……”嘴上说着,但那惨白的面庞,豆大的汗珠,紧皱的眉头,颤抖的身体,无时无刻的都在透漏着。
这个有些单薄,有些瘦弱的躯体,正承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而他,却在痛苦面前,连叫都不叫一声。
“软椅!……”陆无羁的声音颤抖,朝殿外大声地喊道。
不一会儿,软椅已然搬了来,陆无羁小心翼翼的将林逸之放到软椅之上,然后轻轻的说:“老五……不行咱们这就回家!”
“回家!……”林逸之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刹那之间,泪水夺眶而出。
这两个字,就如温柔的梦魇,温柔的将他的深心撕扯的粉碎。
他以为,五年前,自己的家,在那场屠戮中不复存在,自己流离失所,无所依傍,即便是来到了这离忧教中,也没有多少的安宁与愉悦。只有哪间属于自己的石屋,成了他唯一的避风之港,多少个日日夜夜,这个孩子在噩梦中醒来,抱着被子,蜷缩一处,或哭或笑。
直到今日,这回家二字,毫无征兆的从这个平日里总是连话都不愿跟他多说一句的师尊嘴里说出来。
那种温暖,那种悲喜,那种深沉。让林逸之怎么能够承受。
回家真好!
林逸之真的想下一刻就一步踏进莫忧峰去,那莫忧峰峰顶千年的皑皑白雪,似乎也想他了。
可是,这里怎么办?那些人会就此善罢甘休么?林逸之忽的摇了摇头。
陆无羁明白,他这小徒,不等待一个结果,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去的。他相信,如果林逸之今日毙于欧阳天德的掌下。
那一缕孤魂,必定会游荡在这大殿之上,看着他们每一个人,不喜不悲。
陆无羁点了点头,将首座的座椅朝林逸之那里拉了拉,坐在他的身旁,眼神不错的看着他,他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一刻,真的很害怕失去这个有点痴傻的小徒。
林逸之的心这一刻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