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西移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斜斜地笼在少女背后,似为她添了一圈淡淡的光晕,一语之下,透出些许微妙意味。
陈远无奈看着她,道:“她知我有破意式,而这招剑法太过决绝,肃杀过甚,一经出手便是毁人剑意,再无后路,纵然是剑意传神术,也无法承载,方才你已明了详略,若是可以从葬花凋零剑意中自行推出,纵然七八九相像,也可以随意出手。”
秋心道:“若是不能,便要小心,是罢?”
“毕竟,她是慈航静斋的人。”
少女挥了挥手:“好罢,我知道了……”
陈远瞧出她的倔强,也不点破,下了小楼,出得桃花林,一时四顾,见处处宫阁,烟柳垂岸,宫人来去,只是这皇宫虽大,他又是皇帝,也无甚地方可去,离傍晚尚早,一时想了想,便跳出几个地方来,“诚剑殿、神兵阁、大内武库,这三处乃是皇宫收集天下名剑神兵,武道典籍之所在,青姊说的那些,大可一看……”
兴之所至,陈远也不迟疑,带上碧落,穿过一路轻盈似蝴蝶的宫女们,行了大半时辰,先到了坐落在皇宫最西的神兵阁。
虽说是阁,却是一层,也不甚大,只一间小屋,也无匾额,似是寻常巷陌,但任何人看了这间屋子,也不会生出小视念头来。
只因这座小阁,纯以黄铜铸造而成。
春日的阳光照在黄铜阁上,映出一片澄澄辉色,不见飞檐,也无雕窗,方方正正,朴实无华的样子,自有种厚重沉凝,孤零零地安放在一片极大的平地上,与远处宫殿离的很远,不见花草,也无芳树,像一块沉默的大石头。
“这简直不像是皇宫大内,倒像是门派禁地……”
身后跟着碧落,自平地之外行来,陈远如此想着,到了阁外,一旁木屋中转出一人,深深躬身道:“见过陛下。”
这人空着手,几乎要垂过膝,一身灰衣,气度沉稳,施礼时比大宗师恭敬了些,却也没有跪拜,陈远并不奇怪,因这人是位宗师。
“刘卿辛苦了。”陈远挥了挥手,平淡道。
灰衣人道:“陛下此来,是要看那三件新入阁的神兵么?”
“不错,启阁罢!”
灰衣人应了一声,自腰间取下一枚钥匙,转到门前,插入锁眼,徐徐一扭,黄铜铸成的小阁滑开了一扇门,涌出一片异光来。
这光淡淡,却又斑斓,内敛,却又冰冷,正是神兵之光。
陈远与那灰衣人自然无碍,只是碧落,笼在淡光中,小脸发白,身子不住发抖,牙齿打战,似是禁不住。
陈远挥了挥衣袖,涌出一股柔和气劲,卷起碧落,向后平平飞出九丈,轻轻落地后,慢步踏进了阁中。
灰衣人头也不回,跟着皇帝入了阁。
碧落怔怔站着,望着那一片光,心中涌起一片奇异情绪:“皇帝闭关出来,似乎温柔了许多……”
这念头一起,少女猛然回过神来,心中连忙呸呸几声,鄙夷起自己来:“小蹄子!皇帝稍微好了那么一点,你就动摇了……莫要忘了,是他下令,平了你的家的!”
如此一想,碧落放下心来,握着小拳头,气鼓鼓地瞪着那黄铜阁,大异平时婉静,似乎四下里无人,她才显了一些少女本性出来。
陈远自然不知外面有个小宫女正“惦记”着自己,此刻他面前全是光。
冷冷的光,淡淡的光,冰冷刺骨。
神兵本自晦,只是此中神物并非一件,互相争斗之下,激出一缕缕尖锐之极的太乙杀伐之气,汹涌奔荡,无孔不入,四周冰凉黄铜壁上,已是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小小坑洼,杀机仍是不住流转,似乎要凝成水汽一般。
二人站在一片杀气中,陈远周身盈绕着淡淡五采,灰衣人鼓起半尺黄色罡气,纷乱冷息击将上来,虽俱都是无形之气,却发出叮叮咚咚的金铁之音。
“陛下,阁中的太乙金粹,比起往年,要更盛一些。”
灰衣人望着四周铜壁地下那一只只玉色浅盏,见那里面隐隐零散了几点刺目白光,似要连起来,却始终没有。
陈远负手而立,目中似乎露出满意之色,淡淡道:“多了三件,自然更好。”
灰衣人笑了笑,道:“陛下洪福,自有天佑。”
“……欲效秦皇旧事,聚天下之兵,铸金人十二,以镇四海……”
陈远脑中闪过青公主所说,叹息道:“纵然如此,要铸成十二金人,还差的远。”
灰衣人目光闪动,却不再说话。
陈远沉默了一会,随意走了走,见这阁中刀枪斧戟,环刺钩链俱全,呈在一部部精金架上,各依方位,似是某种阵法,泛起淡淡光华,彼此间争斗不休,却不知全为他人做了嫁衣。
离人钩,杀生刀,灭度仪,天罚斧,诛情刺……
正漫步间,忽见前面一架上放了柄炎红长矛,长约近丈,其上杀机隐成一头白狼,正仰天咆哮,凑近一看,架上刻了数排小字:
月夜之狼,元蒙国师毕玄佩兵,政德十七年春,狼子围城,青公主击杀于京师之外,收器于此。
左侧是一具金轮,光华灿然,杀机隐成五轮,架上刻的是:
光明法正轮,吐蕃国师金轮佩兵,政德十七年春,狼子围城,青公主击杀于京师之外,收器于此。
右边是一柄奇形弯刀,凛冽纷然,气成圆月,架上刻着:
小楼一夜听春雨,祁连山大荒峰圆月魔教教主丁鹏佩兵,政德十七年春,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