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心不说话,只懒懒抬手,描绘起屋顶繁琐的精美花纹,衣袖自然滑下,露出一小截手臂来,莹莹如玉,映出内侧一株翠色小草,由腕至肘,修长曼妙,如美人招手,青青欲滴,像是生在少女皓臂上一般,并非是画上,纹上,刻上,那样浮于表面。
“很美……这便是你先前说过的绛珠草?”
陈远看着那株异草,只觉其中隐隐蕴有一种奇异力量,清空高远,飘渺孤傲,却又一闪而逝,说不明,道不明,消失在灵觉中,再抓不住一点踪迹。
“嗯……”秋心探出手指,轻轻抚着左臂宛如美人的绛珠草,痴痴出神,似是忆起了太虚境中往昔红楼时光,许久方回过神来,起身坐正,摇头笑道:“我本以为它只在幻境中,哪知却随着一起回来了。”
陈远沉吟着,缓缓道:“我直觉此物含有种神奇力量,非同小可,绝不在五采气之下。”
“却又深深敛藏,是不是?”秋心轻轻道:“我亦有此感,只是似乎时机未到,或是境界不足,引她不出,也就没有勉强为之,只偶然发现有储存真气之能,所以平日里便将修来的真气存进去,到现在,已是相当于我本身真气七倍有余,却仍没到上限。”
陈远赞叹不已,拊掌道:“如此便可不畏久战,仅凭这一点,已是稀世之珍了。”
“我只觉得奇怪,”秋心摇头道:“颦儿生前虽是才情惊艳,容颜绝世,却是不通武道的,毫无力量在身,为何去后所化绛珠草,竟有如此异能……”
陈远伸指过去,轻轻触了触,只觉一片柔嫩光滑,温香软玉一般,想了想,道:“青姊知道么?”
“第一天就给她发现了,”少女没好气道:“然后大呼奇怪,捉住我不放,研究了好几日,到头来也没说怎样,只是叮嘱我每日向里面存储真气,将来必有大用。”
陈远微笑道:“想不到青姊也有那样的一面。”
秋心脸一红,又转瞬即逝,道:“天人既如此说,我也只好听着了。”
“但你还是来查了。”陈远翻过案上旧书,却是一本《九洲异草录》,书名下还有两个小字:季珍。
秋心道:“也不全是为此,这书中有许多上古奇闻,于我的‘神’字一路剑法颇有益处。”
陈远心中一动,细细想了想,道:“这通文殿中藏书,晨儿要用多少时日,方可读完?”
秋心屈指算来,道:“这殿中藏书,有三成是你读过的,另有一成是我看过的,余下近三千部,数万册,若是逐一细读,怕是一年也不成,要是只先行记下,半月足矣。怎么了,是需要‘洛远’出面了么?”
少女反应极快,敲着书案,道:“是有人将要试探了?”
陈远点点头,将昨日之事一一道来,末了道:“那暗线必对洛华极为注意,先入为主之下,很可能从一些细微之处瞧出不对来,须早作布置为好。”
“嗯,待我记下那些书,便出城打个转,再化成洛远,大摇大摆地进京,惊动城卫军或是御林军,便可与‘皇帝’见上面了。”
“莫要强行费神,洛远认宗后亦是皇室正脉,有权到通文殿中来的。”
“我省得,但有一点……”秋心微微皱着眉,道:“那时我只是洛远,或者同时亦是陈远?”
——如只是洛远,便可随便编一番经历出来,只说在深山老林中得遇世外高人,习得一身本领,师尊离世后出山履红尘,谁也查证不了。
——如果还是陈远,那便是一名华山弟子,来历清楚,记载详实,皇家血脉流落江湖,修得高明武功,下山游历而来。
这二者皆有利弊,洛远是无甚过往,无从查证,皇帝说甚么便是甚么,却像个不真实的故事,陈远则是令人信服,却与华山牵涉颇深,若是忽然有以前旧友来访,譬如李进,或是颜歌,秋心虽亲身经历了陈远十数年的过往,却终究不是本人,稍不留意,露出破绽,却是不好。
陈远于此早有定议,道:“我下山以来便直奔东海,见过我原本样貌的没多少人,桃花岛那夜论道,却是在许多人眼中留了痕迹,令狐师兄、原随云、徐子陵等大宗师不说,还有扶桑那位楚音公主,四时四明三际使那一堆年轻高手,若是突然钻出一个与陈远长的一模一样的洛远,武功剑法又像,二人却非一人,实是令人怀疑。”
秋心摇头笑道:“我只问了下,你就说了这么多。”
顿了顿,少女又道:“还有一件事。”
“你是说,查清当年成王府大火真相?”
“还有当年成王谋乱一案,都有谁参与,告密者是谁,煽风者是谁,洛华帝初登基,又为何不顾物议,骤下杀手,害死了自己的同胞兄弟?”
“这些事不便问别人,青公主她们当年尚幼,只有去问那三位了。”
“婠婠,武后,无情。”
“婠婠一向在绾空小庵中静修,除了武后与赤尊信,极少见外人,暂且不大可能。”
“同一件事,立场不同,说来的事实便也不同。”
“所以,两个人都要问。”
……
二人计议已毕,陈远起身要走,忽然又道:“华山如有来人,不是李进,便是小师姐,他们对我最熟,只小心一点,也没甚么,隔了一年,顶多惊叹我的武道进境,却也休想从武功方面瞧出不对。有一个人,却要小心再小心。”
秋心秀眉轻皱,又绵延开,似笑非笑道:“前枢密史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