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微倒挂在鱼梁木的顶端,从红掌叶片间探身下望,先是看见一只肤泽如玉,修长有力的手,她目光一转,从那人微微扬起的面容上打了个晃,脸盲最讨厌看脸了,瞬间目光又回到那只按在树干的手上。
指甲修剪整齐,虎口与拇指有一层薄茧,啧啧,这是一只用剑的手呀,高微目光一闪,剑修?筑基剑修?
随即,她轻盈的一跃,落到相距不远的另一岔树枝上,敛容执手,先规规矩矩的行了个晚辈礼,这番作态,原也有几分正宗名门的气象,可她这几个月里野惯了,日日只和狐猴胡说八道,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暴露了本性。
“前辈,今儿倒是有空啊?怎么,您贵足踏贱地,不会只是来划我的树吧?”礼毕,高微叉腰耸肩,一反手把挂在背后的狐猴捞到胸前,语气调侃中带着自来熟,与她方才那法度谨严的礼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么多天过去了,对这位每日飞来飞去的筑基修士,高微还颇有几分好奇,但于好奇之外,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与嫉妒。有时她抬头看到天上的遁光,心中难免生出艳羡之意,若是自己也能飞,那看到的定然是另一番风光吧?
再说秘境虽广大,但高微这些天见到的尽是死人腐尸,若不是偶尔能看到天际划过的遁光,她会以为只有自己一人被留在这里。
不过既然知道这里还有人和自己一样被困,还是个高来高去的筑基修士,她潜意识里便心定了许多,甚至因此对这素未谋面,只瞻仰过遁光的“前辈”生出某种类似“难兄难弟”甚至于“同病相怜”的亲近感来。
能飞很了不起么?再怎么飞也飞不出去,还不是和我一样,被困在这归玄秘境之中,至少要等上七年才能出去。
出于这种种复杂微妙的情绪,少女抱着小狐猴,对面前的年轻剑修眨眨眼,笑得轻松自在,毫无乍见生人的拘束,也无低阶弟子面对前辈的恭敬。
她落脚的树枝略高一些,但面前这人身量欣长,不但抵消了这点落差,她还得略为踮脚才能与他平视。
剑修不动声色,只静静打量这名少女,便见她穿着一身明显就不合身的大袍子,想是为了活动方便,袖子挽到手肘,下摆掖在腰间,长发束在身后,身形纤瘦却不显柔弱,小脸略带稚气,墨画似的两道长眉飞扬入鬓,一双眼睛灵动细长,顾盼有神。
若单论相貌她只称得上清秀,但这少女身上却有一种触目的生气和活力,又带着一股子无拘无束的山野气息,与秘境这等蛮荒之地竟有一种奇妙的契合。
他略一沉吟,看了眼少女,又看向树干上的刻痕,开口道:“数目不对。”
啥?高微目光一转,心中默数一遍,又挠挠头:“不对?怎么就不对了?我们,咳咳,我困在这里已经八十天了,”她点了点树干上的道道,“刚好八十,咯,顶上那条,我天亮才刻上去的。”
“八十一天。”
“啥?明明是八十天!”
剑修不说话了,也许是觉得和练气弟子争论有失-身份,不过更有可能是觉得,和一个数都不会数的人根本没什么好说的。
他抬手一划,树干上又多了一条痕迹,和底下那条他之前的刻痕不差分毫。接着他转身抬步,随着一道明亮的遁光飞上天际,就此不见。
这脸打得啪啪响,高微都被打懵了,半晌才跳起来大叫道:“你!你有种给我下来!太,太欺负人了!有你这样的吗!当我是死人啊!”
她几步跨到树干前,只见那条刻痕深入树中,倒像是在她心头砍了一刀,脸都气青了:“什么人啊这是!明明就是八十天八十天八十天!气死我了,当着我的面刻我的树!还筑基前辈呢!要不要脸啊,你爷爷个鸡大腿!那么喜欢刻人家的东西,总有一天叫你落在我手上,我拔光你的头发,在你头皮上刻个,刻个大乌龟!”
“就这么决定了!我要变强!要强到随便哪个王八蛋都不敢来刻我的树!”气急败坏的少女狠狠握拳,带着小狐猴往树下跳去,她虽放了狠话,心里也清楚自己和那人差距不可以道里计,真想以牙还牙,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行的,非得下力气苦修不可。
离练气九层就差一步了,高微心不在焉的在林中飞快的穿梭,要找个灵气充沛的地方来修炼啊。溶洞里的灵气已经有些不够用了,这地方迟早得换。
狐猴紧搂着少女的脖子,长尾甩来甩去,大眼睛东张西望,突然它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猛地扯着高微的头发,指着一个方向叽叽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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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一向温雅的青年此时眉头紧锁,声音中满是焦虑,他看看杨缨,抱着万一的希望问道:“你不会是听错了吧?”
杨缨嘴唇抿成一条线,双手握拳,用力之大连骨节都发白了,她也不顾是在筑基师叔面前,短促而尖锐的冷笑了一声:“没错,火狱冰牢,禁锢七年。”
她运了运气,强压下胸臆间的愤满不平,见言崧敛容沉思,又道:“言师叔你闭关多日,自然不知如今波诡云谲,早不是此前形势了。原本,原本以为对阿玖处罚不会太过,但这几日里却出了几件大事。”
“其一,文氏那位老祖结成元婴。”言崧神色一动,有其一必有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