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亲生母亲赤司诗织病故后, 赤司征十郎便再也没有感受过来自家庭的温暖, 就好像初晨的阳光被忽如其来的乌云遮蔽,望出窗外的每一眼都是光亮全无。
原本就严肃的父亲在那之后更是鲜有笑容,与他的对话大多是在晚饭的时候, 是一整天两人唯一都有空闲时间的短短一个钟头, 而唯一的话题仅是他的学业。餐桌上的食物没有了母亲的味道, 哪怕换了再高级的厨师,用了再高级的食材, 放进嘴里依旧如同嚼蜡。
“好的,父亲。”
“我明白了, 父亲。”
“我会努力的, 父亲。”
他往往只是这么回答,一次又一次的,尚且年幼的他不会对父亲的决断有任何异议。
而赤司征臣也鲜少会对他有所赞许, 因为没有值得夸赞的, 他所得到的一切成绩都是应该的, 赤司家的孩子本就该是最优秀的。
所以, 当赤司征臣告诉赤司征十郎他就要再婚的时候, 他只是微愣了下。
从情感上来讲, 他很难接受父亲再娶另一个女人,成为赤司家新的女主人, 甚至成为他的母亲。
但从理性上来讲,他没有提出反对的权利。
“好的,父亲。我明白了。”
他的回答依旧只是这句话。
那之后的不过三天, 赤司征十郎第一次见到了深津抚子,那个父亲要再娶的女人。
小孩心性未褪尽的他难免会拿眼前这个女人跟自己的亲生母亲比较,没有她漂亮、没有她有学识、没有她家境出色。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得到了父亲的心,甚至有传闻他们早年便相识相爱,是对被迫拆散的青梅竹马,而在与父亲结婚之前已经有过一段婚姻。
这一切听起来都可笑极了。
可无论有再多的疑问与不悦,当他看到深津抚子时仍是微笑有礼地说道——
“您好,抚子阿姨。”
赤司征十郎对已成为赤司抚子的女人始终礼貌有加,但除此之外便没了其他情感,就连应该对继母有的疏离冷漠都不存在。
赤司抚子却与赤司征十郎的态度相反,她一直尽可能地做一位妻子、一位母亲该做的一切,亲自料理家务,准备一日三餐,与家中的仆佣也熟络得很快。
但在赤司征十郎的眼里,她或许可以成为一名合格的妻子,但无法成为一名合格的赤司夫人,出身并不好的她虽然一直在努力,但有些事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
赤司抚子一直试图在与他沟通,以建立起一种信任感,但两人之间始终有迈不过去的隔阂。
要不是一场意外的发生,他跟赤司抚子之间或许永远都是这种不冷不热的关系。
赤司家能在商界拥有如今的地位,在收获人脉的同时,当然也树立了各种敌人。那是一次仇家刻意伪装成意外的寻仇,一辆忽然失控的车朝刚下车走向学校的赤司征十郎疯狂驶来,要不是赤司抚子把他推开,或许他就死在了车轮底下。
直到现在赤司征十郎都没有忘记那时的情景。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却是满目血红,直到警车和救护车都来了,被一同送上车的他才缓过神来。
他看到医护人员对满身是血、辨不清伤口的赤司抚子进行抢救,耳边响起的全是刚才的急刹车声、撞击声……自母亲去世后,他又一次对自己无法掌控的未知感到了恐惧。
他看到半昏迷的赤司抚子虚弱地抬起了手,他下意识地上前紧紧握住,明明是在生死边缘,她手上的力气却大得很,嘴唇动了两下,似乎在说些什么。
他凑过去,把耳朵贴近她的嘴唇——
“嘉禾,嘉禾……没关系,妈妈会保护你的。”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小凑嘉禾的名字。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那是赤司抚子亲生女儿的名字,与他年纪相仿、一个勉勉强强可以称之为他妹妹的存在,而这个名字就这么用了最可怕的方式刻进了他的大脑。
因为那次车祸,赤司抚子在住院治疗时,意外检查出得了甲状腺癌,幸好发现得早,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所以,到最后她面对心怀愧疚的赤司征十郎时,还能笑着反过来感谢这次意外,不然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得了这么严重的病,耽误治疗。
这是赤司征十郎第一次感受到眼前这个女人看似柔弱的强大,而他紧锁的内心世界也终于打开了一条缝。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在赤司抚子的病床前,两人谈及了彼此心中都不愿触及的一些人事物。
赤司抚子总是会不知疲倦地谈及自己的女儿,或许是因为在赤司家本就没有适合倾听这些的人存在,而赤司征十郎这个过于早慧的孩子又给人以信任感。
就这样,在一次又一次的对话中,小凑嘉禾这个名字在赤司征十郎脑海里的形象越来越鲜明,一个不爱梳辫子的小女孩,爱哭又有些笨拙,总追着隔壁的男孩子打闹,脾性又特别犟,每次受了委屈也憋着不说,但一被点破,就会甩着鼻涕哭得昏天黑地。
每次说完自己的女儿,赤司抚子总会静静地在窗台边坐上好半天。
赤司征十郎知道她是想念自己女儿的,但她不会回去,也不能回去,因为无论是赤司家还是赤司征臣都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她必须跟过去的一切断得干干净净。
一个人得到了什么,势必也会失去些什么。
再后来,赤司抚子因病情的恶化被转移到了国外继续治疗。
在她离开的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