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转换之际,大约是这个部落里最为繁忙的时候。
男人们不但要忙着趁秋寒未侵之前打猎,存储过冬用的粮食,还得到荒野里割茅草来修缮房屋,女人的活虽相对轻松,也是成天领着孩子采摘桑葚野果,到山林里头捡枯枝生火,缝制男人们剥下来的兽皮,以此抵御寒冬。
楚泽朔兮拉开姒旸家那道部落里独一无二的草卷门后,望着外头的天色无意识地皱了皱眉。
夏日里变化多端的天色又一次展现出来,晨起还是艳阳高照的模样,她不过缝个兽皮衣物的功夫,这天竟然就变得乌沉沉的了。
雷雨时候,部落里的人是不出门的,在那瓢泼的暗沉的天色下,指不定便会被野兽袭击,也许更霉星高照一些,被从天而降的雷电打中,再沦为野兽们的腹中之物。
人虽是万物之灵,却也如何敌不过天降之祸。
凡人毕竟是凡人,无法轻易占卜预测风雨的缘故,姒旸一大早便跟着那些男人出门去了。
说起姒旸,楚泽朔兮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依言留在她家已经好几天,却还是无从得知她是男是女,只能从她的姓氏判断,她该是这个部落里已经逐渐衰落的,母氏家族的成员。
父系与母系之间的争斗,也是人类的争斗,残杀,征服,向来便是罪恶的根源。
她曾经待的地方,便充斥着这些,比如今的天色还要暗沉的东西。
一同在里面待的同类,除了必要的公式寒暄,再不会多说一句多余的话,而从她手上获得完整的那些阴魂,只记得死前执念事情的缘故,也只会反反复复与她说着那些它们死了也忘不掉的事,她也就当作解乏的故事听,听着听着,也就成了最严谨合格的听众,久而久之,她竟然忘了说话的方式,完完全全的只会听不会说了。
不过,这也许并不是坏事,祸从口出,她替太多舌头被割了的阴魂缝补过它们丢失一半的舌头,这些道理,她早已经听那些断舌魂口齿不清说得烂了。
部落里其他采集野果归家的女人也看见了这突变的天,像是看见几头猛兽朝她们扑过来一般,脸上变了颜色,指着黑黝黝的天发出惊惧的哭声,有几个怀里抱着孩子的女人甚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上天保佑的话,不断的往被烈日晒干的泥地上磕头,不大一会儿,头上便隐隐洇出鲜红的血来。
怀里抱着的孩子许是被母亲异常的行为吓住了,小手揪住母亲的衣襟便控制不住的大哭起来,哭声点燃了在场其她女人的情绪,想着这突变的天气可能会剥夺部落里唯一赖以生存下去的男人们的性命,便忍不住担忧的也暗自啜泣起来。
楚泽朔兮混在这一堆哭泣的妇孺之间,静静站着,望向波诡云谲的天空,神色淡淡。
能让人惧怕的,除了人,便只剩下天。
无论是哪个,却都是因为忧心自己性命的缘故。
活在污垢累积的恶土上,她看不见身边这些女子真正对于去打猎那些男人们的爱。
她看见的,只有那些女子所想的,若是失去保证她们衣食男子后无法独自生活的恐惧。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弱者依附强者,便是这个道理。
终究还是下了雨。
天边让人心惊肉跳的电闪过后,随着几声震耳欲聋的响声,瓢泼的大雨哗啦啦的不断落入绕部落流过的小河里,清澈的河流水因为暴雨冲刷下的泥土变得浑浊无比,狂暴着,咆哮着流向远方。
部落里头的年长女人被年事高的长者几番规劝回去休息了,几个年纪轻的却不依不饶,好说歹说一定要去找自家男人,德高望重的长老拦着不让走,双方争执不休的时候,自那雨帘子里头却突然传出来一阵阵野兽的吼叫声。
还在争执的人顿时噤了声,有好些人以为是那山里头林子里的野兽趁着下雨出来害人了,被吓得尖叫出声,正准备呼朋引伴共同抵御时,一个怀里抱着熟睡孩子的年轻女人却突然惊喜的叫道,“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众人心头一喜,果真从雨里看见了自家男人的身影,他们肩上扛着猎得的野鸡长毛兔不说,还有许多人手里头还牵了一两头被生擒的。
这样恶劣的天气下还能有此收获,无疑是上天最好的眷顾。
派了个人去喊那些已经归家的人过来,在场的其他女人欢欣鼓舞的围着自家的男人转,看看他带回来了什么东西。
人一多,潜藏在心里头那一丝攀比的欲/望也就出来了,几个熟识的女人除了看自家男人带回来了什么,也顺便帮平日里与自己一起采果子的女伴看了她的男人带回来的东西,彼此看一看,掂量掂量,才发现都是差不多的东西。
她们眼里,最有本事的那个因为这恶劣的天,也不过比自家男人多猎得几只野鸡野兔,藏于心尖的淡淡嫉妒感正要消泯,拉着一大堆猎物的姒旸的身影却闯入了她们的视线。
走在那群兴致索然的男人背后,姒旸神色自若,初时她的身影被前头肩抗手提的男人们完全盖住了,以致人们并未发现她拉在身后的一大堆东西,只看见她并未扛着猎物,下意识以为她一无所获的人就有些鄙夷,等她走到近前,人们看清她身后的那些猎物时,才有些嫉妒。
一匹被藤条死死拴住的野马,身后拉着用藤条完全绑成的筏,上头睡了一只死透了的虎,两只腹部流血受伤的野猪,还有十几只腿脚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