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音梳洗干净,一早上便眉开眼笑,喜气洋洋。她在院子里,告别了相伴两月有余的杨婆婆,衣襟微扫地上尘埃,转瞬,她已跨坐在那匹骏马之上。
今天,她将跨过这座巍峨高耸的山。她明白知晓,山的这头,平静祥瑞;山的那头,烽烟四起,战炮轰鸣。
她行一路来,硝烟弥漫,只见战场残迹,不闻人马言语。她越走越凉,她的马越跑越急。在离战场十几里处,她看见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她仿佛听见杀声震天,战鼓雷鸣。她的马累晕在半路,于是她弃了马,一步步走来,她现在形容枯槁,柴毁骨立,她还在走着,脚上一个没用上力,她被一具尸体绊倒在地。她用冻得通红的手,撑着地面,使劲全身力气再次站起来。放远一眺,这是两个多月以前她死命保护的城池,如今,它满地疮痍,白骨附在它的身上,它仿佛在嗥着,杀戮,血腥,它该找谁去讨它魂牵梦萦的安宁。这是经过杀戮后的战场,它现在是一座废城。
当她到达周魏将安边境的战场时,魏军粮草已绝,援兵久久未至,周军已在郴河对面了,黑压压的一片,仿佛黑云压城。
她被高衍绑在郴山的山洞里,黑压压的一片,她只听得见外面哀嚎遍野,哭喊声,那是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残肢断臂,血肉模糊,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浇灌,它显得更加肥沃。
她就这样听了四天四夜的杀戮声,直至曲灵柩来。
出来的一片天,已然变化。
魏国定西王战死,二十万魏国俘虏,被周国人杀害。那血,已经与冻土凝在一起。
听说高衍最后是自刎在悬崖边上的,他的尸体在落进郴河的时候还不忘往郴山上望一望。那一眼,看尽一腹朝思暮念,眷眷之心,从此魂劳梦断,不见蒹葭秋水。
尘七,她循着郴河,寻了八十三天,却如泥牛入海,一去无踪了。
这天早上,她如梦方醒,她不是尘七,她叫梅音初。
“先生,先生。”有熟悉的声音在梅音初耳边响起。
梅音初方才从梦里醒来,顾影四周,一切看山是山,看水仍是水。她没有回到从前,那不过场梦罢。
“何事?”梅音初整理了衣衫,淡淡地问。
“昨夜有人夜袭棣山别馆,那魏朝使者东平王受伤了。”
注:
荧惑守心:火星古称荧惑。荧惑守心是一种天文现象。“心”是指二十八星宿中的心宿,心宿有三颗星,分别代表了皇帝和皇子,皇室中最重要的成员。而火星总是在黄道附近移动,荧惑守心是指火星在心宿内发生“停留”的现象。这在星占学中被认为是最不祥,即皇室动荡,战争迭起。此处刻意点出“荧惑守心”,喻指高衍(重要皇室成员)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