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王被行刺了,以魏朝来使的身份。
仿佛有人自安若明镜的湖面划水而过,本来风平浪静的水面上霎时泛起骏波虎浪,自桨边蔓延开去,惊扰了整个池塘。有推波助澜的,有萍踪靡定的。
一尺水掀百丈波不再是池里鱼们的大话,平静太久,如今好容易波委云集,自然有人希望能滔滔不息。
宁王府,落尘轩。
梅音初起得很晚,约辰时末才让春纤唤醒。她耷拉着脑袋,半梦半醒,混混沌沌,听完春纤的话,霎时睡意全无,立即问道“你听谁说的?”
春纤看看自家先生,斩钉截铁地说“宁王府都传遍了,整个澧都城怕是马上就都要知道了。”
梅音初忽然有些彷徨,自她来澧都,救云妃,收梁王,除张家,诛段氏,甚至就在昨日,还一石两鸟,骗白埔跃饶王,瞒宁王以救白啤U庖痪制遄呃矗她深知仕途之变化,鬼神莫测,所以她一向备预不虞,未雨绸缪,使得万事皆如所期,但今天的这个消息传来,就表明了,这局棋仿佛开始走向青龙白虎同行的境遇,一切都捉摸不定起来。
(青龙:古时称青龙为吉神;白虎:古时称白虎为凶神。青龙白虎同行,即指吉凶未分,事情的发展难以预料)
仿佛一个习武人,打惯了木人桩后,同另一个习武人对战,又或者,在打木人桩的时候,让他人打了一拳去。
梅音初坐在榻边,她的眼睛总看着案上那张玉版宣,她在思考着,春纤觉得,梅音初似乎已经石化成一座雕像了。
气氛如同刚刚从冰窖里拿出的寒冰被塞进了被窝一般,冷得沁人心脾,在这滴水成冰的腊月里。春纤感觉她清早刚画好的眉快要被自家先生身上散发的寒气给冻起的时候,她决定缓和一下气氛,挽救一下自己仿如新月的眉,于是她问道。
“先生,是你昨晚喝醉了让我去的吗?”春纤疑惑地问道。
梅音初终于转过了头,目光锐利,瞬间,春纤好像被冻住了。于是只好讪讪道“先生,你继续想,我去给你盛饭。”
到底会是谁?
如果高欢死了,谁会从中得利?
本来后日就是周帝与魏国来使一同狩猎的日子,自己也笃定高欢会在狩猎当日,了无人烟的深山林子里暗杀宁王,梅音初甚至害怕自己不能同时对付曲白朴敫呋叮设计令曲白铺嵩缧写蹋但在这节骨眼上,会是谁,来搅乱这原本安静平息的池水?
是楚王吗?东平王遇刺,与其有不世之仇的宁王摆脱不了嫌疑,如此险棋一招,除掉宁王?不对,常人所思,该是东平王恨极宁王,该东平王杀宁王才是。
是太子吗?前些日子折掉吏部,难道他已经知道是宁王做的手脚,如今来害宁王了?不对,同样的,这行刺本对宁王如鸡虫得失,无关紧要才对。
难道,真是我过于杯弓蛇影,以致疑心生暗鬼了?
这件事,与宁王毫无关系?
楚王府,觅尘居。
巂生一身白衣,临风而立,他穿着最简单的衫子,墨发披在肩背上,肤色白皙,孑然一身。身边总有眷念的雪花自他左右招摇而过,他懒得去看,去想,只一副凉薄模样。若说岁月如霜,那他该是山巅之雪,真正心如止水了。
其实在多久以前,他不这样的。
远远地,楚王沈维浅自远处蜿蜒崎岖的小石路上来,他着一袭赭色锦袍,寒风凛冽,他的发在风中飞舞着,他来了。他走上这条道路,就也说明了,自己尚不能独善其身了。
纷扰如整个世界的尘土一般袭来,全世界的蚂蚁都出洞了。
“东平王遇刺?”巂生面色虽然如常,但沈维浅明显感觉到巂生与往常的不同。
原来可以这样平静,仿佛静影沉璧,连时间的脚步声都能听见,连庭外雪落声,也清晰可闻。
沉默了多久,沈维浅感觉自己仿佛和一株青木隔着矮几对坐,连空气都凝固了。忽然,有声音晏然响起。
“王爷现在太子营中,形格势禁,如笼中鸟,不能妄动。我现有两计,一害宁王以求功,二屠太子以求生。”
巂生说完,仿佛兴致盎然般,他笑问“王爷,你怎么选?”
天灰蒙蒙的,雪仍下着。
觅尘居里有炉子还生着火,燃烧着。
东宫。
众所周知,太子妃是今朝左相方彦长女,于十六岁那年嫁于太子,多年来蕙质兰心,贤良淑德,一向也是落落大方,雍容雅步,进退合宜。但今天,仿佛略有不同。
“太子妃,您怎么了?”丫鬟娇箩问道。
方清瑶往手上一瞧,才发现自己竟然将茶杯盖当做茶杯往嘴边递,她缓缓将杯盖放下,复又问道“父亲还在太子思德殿?”
“是的,方丞相自从今天早上下朝来东宫后,就一直与太子殿下在思德殿里,现在仍然没有出来。”
方清瑶仿佛出神一般,她知道自己一个女子,在这云波诡谲中,只能做了政治的附庸品,不可能推涛作浪,掀起任何波澜。所以,她只能做了那秦晋之好,让百官知晓,让百姓们知晓,她方家是和太子一个阵营的,这样,甚至是皇帝也首肯的。
丞相千金,便如此而已。
别家女子出嫁,喜乐绕朱门,热闹非凡,轻理嫁裳,从此与夫君松萝相依,举案齐眉。而她,便从此走向惴惴不安,瞻前顾后了。
她时常害怕,她的夫君在海波汹涌中的一不小心,她也时常害怕,她的父亲亲手描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