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绍帝诛杀废帝和曾王等,容承圻不可能真心效忠于他,若是由东宫推荐起复,既替他网罗了一个治国的人才,又报了孙氏的疼爱之情,简直一举两得。
凌妆大喜,踮起脚啄了他一口。
容汐玦拥住旖旎一番,但觉生平无这几日般惬意的时候,待她跑了开去,手上空抓了一把,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白皙的指间,似有些不真切,他心中一紧,抬脚便往西暖阁走。
西暖阁里围满了宫人,他并不出声,站在人堆后看她。
镜中映出姣好的面庞,乌黑的长发柔顺亮丽,宫人一梳梳到底,流畅至他的心田。
她看见了他,自镜中盈盈一笑。
宫人才发觉太子竟然来了,连忙请安。
容汐玦示意免礼,负手看她打扮。
凌妆红了脸,催促宫娥快些。
“不急。”容汐玦温声道,“咱们合该最晚到。”
宫人见气氛轻松,皆莺莺沥沥地笑起来,侍奉梳头的程妙儿和传递钗环的图珍珠、姚玉莲更加卖力,屏息敛气,连动作也优雅几分。
衣架前挑出件艾绿色云肩通袖大衫,显然是凌妆要穿的。
她皮肤白,日常穿这颜色自然也好看,但作为君主之妃驾临臣府,却过谦了。
容汐玦径从挂着的衣堆里拣出件澄黄绣金龙大衫,宫娥们会意,绾好头发后替凌妆戴上九翟冠,扶她起来,套上衣裳佩霞帔绶带等。
“过于隆重了罢?”凌妆顶着沉甸甸的金冠很不满意,她本是太子侧妃,不过在容汐玦的授意下,礼部按亲王妃规格送来了冠服,通身的行头繁繁复复。便是富贵出身,也让自由惯的她很不自在。
容汐玦想起之前宗室和礼部的反对,这会见她穿得美,当真不值一提:“无妨,参拜之后游园还须更衣……这汉人的规矩确实繁琐得很。”
因为皇太子、公主等皆要驾临,早有内侍过去看过承恩公府各处布置,更衣之处。燕坐之处,受礼之处,开宴之处,退息之处,皆一一安排妥当,断不致届时乱了尊卑。
凌妆气度不凡。穿起正装来明媚艳丽中带着威仪,别有一番情韵,宫人们纷纷赞颂。
她们也是摸到了皇太子的脾胃,只要是称赞良娣的话,就绝不会嫌啰嗦。
又有听泉书斋、御南所、德昌宫、凤临宫、景鹊阁人前来传话,说梁王、梧州郡王与三位公主的车驾停当,只等皇太子起行。
于是一路上宫车漫漫。黄幕遮掩,车轱辘碾在细沙铺就的官道上,几无颠簸。
公主们坐的是八抬凤轿,仪仗里各添了十六名穿着新霞衣的提灯宫女。一路上宫乐飘飘、香烟袅袅。
百姓们有远远躲在高楼内偷窥的,只叹皇家气派巍峨。
承恩公府的人五鼓天就按爵列于门前等候,此时许多人已冷得打颤,听到前方一排内侍跑来的击掌声和传话,连忙绷紧打摆的身子,男眷迎至前头街口上,女眷肃立在门前。
又等候了好一晌。才有十来对内侍骑马而来,每到一亭口下来一对,向西而立。自有人牵马出围幕,随即才隐隐听到传来鼓乐之声。渐渐自太子以下。全副仪仗缓缓压来,多少刀枪剑戟、雉羽宫扇自不论,待高大的金辂车出现,各人早已跪了一地。
有内侍小跑上前扶起承恩公夏昆与邢国太夫人,金辂车少停,后头的仪仗分列,其余皇子公主们的轿子落地,小梁王打头,由内侍扶着缓缓走来。
司礼太监这才高唱莅临诸位殿下的官名,请舆下辂。
宝相庄严的皇家仪仗出行,谁也没料到金辂车里的凌良娣,缩在太子怀里美美睡了一个回笼觉。
车驾停下时,凌妆方醒,恍惚间不知置身何处,刚回了魂,一只天青釉色的握壶送到她唇边。
她抬起头,只见容汐玦那对湛蓝的眸中漾满了沉溺之色。
待凌妆润过嗓子,容汐玦方才伸手正了正她云鬓上的宝树金簪,振袍下车,而后转身接她。
太子前头负手而行,东宫第一宦贺拔硅亲自扶着良娣的手紧跟在侧,后头才陆续是梁王、梧州郡王与三位公主。
销金提炉的宫娥们鱼贯入门,一时承恩公府内御香袅袅,府中树上俱扎了五颜六色的纱綾花,交错在皑皑白雪间,便似人间仙境。
承恩公夏府兴盛于顺祚中晚期,先帝待之为诸姻亲之冠,府邸经过二十多年扩建,楼宇宽广,园林穷奇,太子与两王由外臣侍奉在前堂升座受礼,内侍们又请公主与良娣上了肩辇,徐徐径往内堂正室。
此次实为皇太子及梁王等认亲,当今小夏后生母早亡,乃邢国太夫人亲手抚育长大,当做嫡出教养,她本人深深忌讳庶出这一桩,故而梁王、三位公主与承恩公府中人皆往来密切,还以为皇后本是嫡出,认邢国太夫人为亲外祖母。
到得堂上,乐声便起,公府女眷于堂外东月台上站班欲入内行大礼。
三位公主的常侍出外传免,凌妆归于末座,贺拔硅与王保师徒随行在侧,面上隐隐流露出不愉之色。
承恩公府女眷退,有内侍导引贵人们更衣。
凌妆得以换下沉重的金冠,换上轻便的大红广袖圆领团花保和服,宫娥又替主子披上石青色白狐狸毛团凤补子的大斗篷,连秀发都掩在双龙抢珠的兜帽下。
在内侍的导引下到公府内河的小码头上欲登凤舟,前头有两艘龙舟停泊,凌妆跟在三位公主后头,见河岸上一太监气喘吁吁快跑而来,正是太子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