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客,不妨坐。”老人的眼睛眯了起来,有些浑浊的眼白顿时最小被容纳在那满是纹路的眼睑下,只余黑色慑人的瞳孔释放寒光。
“敝身尚壮,偏又性子颇急,一时不坐也无妨。倒是城主您年迈体衰,坐于座上,不知可还安稳?”张彻迎着他的逼视,竟是眼也不眨一下,语意微讽,尽露锋芒。
“即不安稳,此时尚有安处。阁下如此自信,却不知究竟本是如何,莫要让我等座亦颠,身亦毁。”老人眼睛眯起的弧度愈大,却是将张彻不避的寒光皆敛了起来,一时之间倒显得有些慈祥。
“城主爽快。”张彻笑赞一声,右手出袖,挥袍扬空,并指成诀。
月出东山,已至中天。
有剑自东海而来,腾云似雾,若紫气东来。
疾草,驰梁,绕柱,破空。
张彻的手指灵动,直似在演琴鼓瑟,空中仿佛有一根根透明的弦,随着他的拨动,紫色的灵剑也跟着做出各式变化,端的是好看无比,一时间竟是将在场的众人都看呆了。
“去!”张彻手诀一变,紫云剑疾若走电,刹那间便至那垂首躬身站立老人的面门前!
那老者原本已在方才张彻唤剑之时,悄然抬起了那仿佛生来便低垂着的头。
“嗡嗡……”紫云剑停在他面前一顿,滞空之时带起的劲风直吹得他的灰白头发向两边扬起,露出一张清峻消瘦的脸庞。座上老人看着张彻放肆地剑指其属,神色不变,甚至连瞳孔都不缩一下,这也直让他背后的婢女慌忙捂住自己微张欲呼的小口。
“冒犯了,不好意思。”张彻轻笑一声,指诀再一变,紫云剑应声而收,没入他的袖口之中。
站立老人面无表情,好像刚刚那一幕未曾发生过似的,又垂下了脸。
城主老人沉吟半晌,似乎才从震撼之中恢复过来,“没想到老夫还能在有生之年,再见一次这神奇的御剑术,上人既有如此实力,确是有能力护我等平安了。在请上人休息之前,老夫还想请问一句,老朽那不成器的孙儿,如今下落如何?”
张彻闻言,方将目光从那站立老人身上收回,转而对准了正目不转睛看着他的城主。
…………
“泰正,你看此人如何?”安排好婢女迎张彻移往旁室休息,城主老人从孙儿的惨死讯息中怔了半晌,叹了口气闭目问道。
此时周遭已尽无婢女。
“回禀老爷,此人既已精通御剑之术,想来修为即便不是那金丹期的上仙,也应差不了太远。修炼至此境,他应该不似表面那样年轻,如今极东已绝东荒道法,想来恐怕还有什么隐秘。来时开门见山,之言受赠还诺而来,已是在语中定下了不会还黑蚕袍的意思,之后一步步语锋尽露,咄咄逼人,更是尽显强势,表明了在之后的行动中占了主动地位,不会听我们驱使。之后演剑示武,剑指老身,更是摆明了威胁,示意其并非好惹,暗示老爷莫要轻犯或有算计心思。粗中有细,剑指老身而并非老爷,亦存了保全老爷面子之心。此番归结,其人有勇有谋,步步为营,忙中不乱,实在不容小觑。但其实力如此强大,恕老身直言,已可一人屠了我等全城,那么其应诺还情之言,当属实。只是小姐绝色确非凡俗,最好能两相避之,否则若此人看上了小姐,而以小姐之性,恐怕……”
名为泰正的老者语尽,便再次低头将身影藏入阴影。
“如此么……我等子民危解,实属大喜,只是可怜我那孙儿……”城主老人扶出一柄紫衫龙头镶珠杖,立将起来,行入堂后廊中暗处,身形仿若去了那负担般轻了好些,只是在夜色之下,那被黑暗渐没的身体有那么丝颤巍和凄凉。
…………
“可怜的一群人们,彻夜费力毫无用处,却仍要将样子做足,大人物们的面子啊,嘿嘿。”张彻跟着那婢女上楼,看着远处仍然如火龙奔涌的火把人流,语调微讽地说道。
“你刚刚的做法,倒是皆在道理之中,粗中有细是不错,不过那老人有什么让你侧目的地方?你试剑于他,不会仅存了让那城主保全些面子的考虑吧。”云凌的声音响起,前方带路的婢女却仿若未闻。
“……直觉,有些违和而已。”张彻轻皱眉头,又随意甩甩头将之抛诸脑后,“反正以后机会多得是,他们经历了刚刚的事,以后应该会对我规矩多了吧,而且也大概会尽量避开那妮子和我接触……你看这,所以说有些女人的美貌,真是和脑子成反比。”
随着张彻的叹气,视线中提着素白裙角小跑的,是姗姗来迟的倾城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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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见过爷爷了?”小跑的她有些气喘吁吁,总算还不太过狼狈。
“啊。”张彻冷淡地回答一声,示意前方看见自家大小姐前来而行礼等候的婢女继续带路。
那面容清秀姣好的婢女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微微喘气的大小姐,却又被张彻淡漠有些冰冷的视线逼视,不得不放弃让小姐一边休息一边与这位上仙对话的想法,向前继续带路了,只是带路的速度,明显因为顾及小姐而变缓慢了些。
让婢女微微有些好奇的是,张彻对堪称绝色的大小姐的态度,竟是如此冷淡无礼,而且二人仿佛之前就认识一样。
想着老爷待会铁定要传唤自己问话这位上仙的表现,与小姐私情甚好的婢女心中也有些矛盾,到底要不要将这件事如实告之。
“啊,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