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城市从不下雪,记忆却堆满冷的感觉。
轻轻哼着这句歌词的时候,张彻还未想过,将来的某年某日,他大概会真的前去一个会下雪的城市,可能性有很多,工作或旅游,人的生活圈子其实只有很小很小一块,死后更只需数尺,然而他们活着的时候,终究可以去很多地方。
玉城今年的雪飘得略迟,晴朗的天空带着些淡淡的海的蔚蓝,没有鲁迅先生说的那种南方的柔腻之雪,也不似他爱的那种北部沙雪,纷纷扬扬,扑面稍冷,而又不沁骨。
而不似四川这样,虽不雪,而冷浸肌骨的阴寒。
临近年关,张彻也没有过多空暇,高三留不下太多休息的时间,尽管他努力让自己过得安闲。
但是班主任不会因为这个理由就原谅他的迟到不请他家长,戴上两层皮手套和棉口罩也不能抵挡晨时浓雾行车袭来的冰冷,然而就像他从未生过冻疮一样,他也从未真正让父母怎么费心来过学校,即便他自己都很为自己费心。
无聊时用手机逛wow吧的时候张彻看到过一位吧友发的感慨,被逼听老师的话不是怕他,而是怕请家长麻烦忙碌的父母。尽管这话还是有些为了显得自己成熟而作成熟的幼稚,张彻从字面意义上也是很赞同的,年年岁岁,他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少年,有些事渐渐会懂得,他会由积极地磕头拜年去死赖着要压岁钱,到被父母教导礼节性地推辞,实际上一脸满心的不情愿和渴求,到现在真正的无谓和不愿。
所以虽然寒假只有十一天,这也避免了很多自己想要避免的琐碎和麻烦吧?
张彻扯掉两幅手套,塞进兜里,停好车子,望望阴翳的天色,笑着呵了呵冷得有些麻木的双手,游离的视线没有聚焦,随意想到,然后融入花花绿绿的碌碌学生潮中向自己的教室涌去。
事先设好最糟糕的结果,在其上作好应对最坏的心理承受准备,然后自我安慰寻求一些勉强的自我欢乐。
典型乐观的悲观主义者。
“严来了,你还不搞快!”
茫茫然沉浸自我随波涌动的张彻麻木的节奏被指向性鲜明的招呼打断,习惯性挂起另一个阳光下自己的笑容,他奋起力气追赶上方才拍打自己背后的那个墨绿背影,开口腔调轻松而青春:
“在哪儿?老子昨晚耍手机差点遭他看到,尼玛一个苍白的面孔浮现在教室后门那深绿窗口里头,两个眼睛瞪多大,吓死老子了。”
“前门,跑快点在他看到之前就进教室嘛,不然就要遭喊到办公室去挨说,老子昨天晚上看点多,困求得要死,等会早自习睡会儿,看他得不得来嘛。”
稍带些急促的对话,迈动楼梯间嬉笑的互动,抓着一两本书的他们在人群中左突右转,总算在铃声响起之时步入了教室。
如同两条,不停挣扎扭动,想要跳出溪流的鱼。
……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这首《小雅,采薇》,也是诗经中传唱众多的名篇,今天赵路的讲解,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再稍微补充一下……”
“这里的‘岂敢定居,一月三捷’,这里的捷,有几种说法,我认为这里的确是应该是通假字,通接,读一声,一月与敌人接战三次,这样的话与前面的‘岂敢定居’比较符合。”
“上次的《唐本纪》,我给你们讲了杜甫的这一篇,他这个前半生与后半生经历差异比较大,其官最高只达到八品,算是很小的官,处于社会比较下层,也贴近民生,所以他的诗才反映史实。与司马迁相同,是既具有文学研究价值,又具有历史研究价值的东西……”
“在《饮中八仙歌》里,他赞李白‘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这种瑰丽的诗风,就大可以与后面的诗词风格比较,研究诗词,就是研究一个人心境变化的历程。”
……
课本里的内容,除了诗章,其余全不讲解,课堂时间,皆用来研究古诗词,以及《论语》、《史记》等内容,甚至在高一的时候,就要求将论语第五章里仁篇全文背诵,这样的语文老师,在全市最好的学校,也是非常特立独行的。
张彻是一个喜欢伤春悲秋的人,用于皮宰的话说,就是一个骚人,他听完后也笑笑,想来学生除了学习,又没甚生活经历,在步入社会之前,也只能伤春悲秋下聊以自慰,古代那些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书生,不也没事儿就忧国忧民?想来这与他的作为,也是没甚区别的。
所以面对这样的老师,张彻在对他身为班主任角色时的立场上的对立与微词之外,对他语文老师的角色,也是不吝以赞誉的。
“所以说诗词好不一定做人厚道啊,我本来以为过于感性到了敏感的程度,这只是现代诗人,像顾城啊海子啊什么的这种人的毛病,没想到杜甫也是这种货色。我原来那个踌躇壮志忧国忧民的大文豪大慈祥老先生呢?把我的童年还给我!”
张彻随意挥了挥手里的《唐本纪节选》,对下课后随便转转过来的于皮宰玩笑道。
“你个sāo_huò,好意思说别个。走出去透下风。”
于皮宰没好气回了他下,他们这个文科班男女比例达到了可怕的5:1,女生太多绝非好事,这并不是如某些未经历过的人yy的那种幸福生活,而是充满了小团体与勾心斗角,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