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女帝还是给了姬璞一纸御令,却不是像二皇子所言,直接要人过来了事。而是好言安抚那处州郡府君及其老父,又提赎买之事。又交代二皇子不要做出强求的事来,此事须得别人心甘情愿来了才完满。姬璞一一口头应下,便着急麻慌地跑了。看得女帝好笑不已,她却不能再松懈,案头堆积的事情还多。顽笑一会,还要继续批阅公文。
二皇子这边得了手令,那边就即刻叫人去接葳蕤,竟是连他父妃也来不及通知一声。用的也不是王家人,而是蔡家往南去的使者。长皇子姬盂终归不放心宝贝闺女蔡玉琦。他自己去不得,便修了一封书信,叫府里的忠仆带了诸多常备药材、和秋衣夹袄、干果肉脯点心什么的给蔡玉琦送去。二皇子打听到这个消息,便着急筹措起来。好叫蔡家人顺道把这手令带去州郡,回来时再把葳蕤同路带回来。
一来二去,过去许多时日。等蔡家的仆妇到了地头,才知道蔡玉琦在淮水附近病下了。管事赶紧就要给家中主父去书信,又叫人手散去,四处寻医找药。看着这群人忙得鸡飞狗跳,蔡玉琦不禁扶额。其实她这病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晚间睡不着,白日精力不济。多少人指着她吃饭,她不光要叫众人上顿有饭吃,还要想着下顿在哪里,她自然有些压力。
这失眠久了除了让人面容憔悴、疲劳健忘、偶尔失控发脾气外,其实并无大碍。后来药石罔顾,也还有秦八角为她针灸缓解焦虑情绪。到昨日午后收到女帝快马发来的消息,她便已然好很多。想想看啊,来年种上占城稻,只两月便有一茬稻米在手,粮食收到仓里屯着比什么都实在。只是她这失眠的毛病。一时半会还缓不过来,倒叫这些人跟着担心了。
蔡玉琦笑着止住家中大小仆妇,叫她们无需如此,让熊鸣带几个人先去卸下京中带来的物品。又拉了老管事蔡婆子到内室坐下,问家中可还安好。蔡婆子本不姓蔡,跟着蔡玉琦的祖母打过几次大仗。这人虽粗鄙却仁义骁勇,得了蔡老夫人的赏识要提拔她。却在擢拔的当口伤了腿脚落下残疾,蔡老将军便招她进府里做了名家将。她感念老夫人再造恩情,求将军给她改了姓氏也姓蔡。到蔡玉琦母亲主持府中事物时,又升她作了府中大管事。
蔡玉琦自小便与这位蔡婆子相识。如今在异地他乡见到家中老人也是亲切。自取斟了一杯茶水递到蔡婆子手上,待见她一口饮尽,这才和她闲话。蔡婆子年轻时也从死人堆里把蔡老将军背出来过。受蔡玉琦一杯茶倒也不为过。只是她担心蔡玉琦的病情,也没品出喝到嘴里的茶水是浓是淡,牛饮了事。她正待要详问蔡玉琦的近况,蔡玉琦却向她问起京中事来。
蔡婆子还算知道轻重缓急,把蔡玉琦离了京城后发生的大事小情一一说了。又从怀里摸出长皇子姬盂的书信来。双手奉给蔡玉琦。蔡玉琦并不即刻拆开,仍旧和蔡婆子问东问西。听到蔡婆子说还受了二皇子所托,带了今上一纸手令要去州郡衙门讨人,不禁好笑。便问果真只要一个小厮,不要那府上的厨娘嘛。
蔡婆子也是打小见惯二皇子到自家府上胡闹的,晓得姬璞的脾性。闻言憨憨一笑。言道她不识字,二皇子派人把这事和东西交予她时,便是这么说的。说要讨个叫葳蕤的小子回去。蔡玉琦在那府上时,也听过葳蕤的大名,知道是个傻小子。不想却与姬璞得契,叫他回了京还念念不忘。两人说笑一会,秦八角过来给蔡玉琦扎针。
蔡玉琦为蔡婆子和秦八角做了引见。蔡婆子听自家小姐说。此番出来除了熊鸣,便多是依仗这位秦郎中。也对秦八角客气。秦八角忙躬身还礼,连道不敢。又说蔡氏一门举国得人敬重,自家先前无意中受了蔡大人的恩惠,后来能在近前为小蔡大人略效绵薄之力,也是得了大缘法的。蔡婆子早把自家和蔡府满门视为一体,秦八角说话恭维蔡氏,她也觉得面上有光,便也和秦八角热络起来。
寒暄已毕,秦八角拿出金针,请蔡玉琦榻上躺了,旋即为她把脉施针。蔡婆子看了一会,看不出什么门道,便悄悄退了出去找熊鸣。熊鸣虽是后来进的蔡府,对蔡家娘子的忠心却并不比蔡婆子少多少。因着全府除了战阵厮杀,论武功熊鸣最高。蔡玉琦从小便和她学的武艺,师徒两个情比母女,蔡婆子心想自家小姐的事问她再合适不过了。
出门寻了一会,在廊下见到熊鸣。人过中年越发老得快,不过半年不见,一眼便看出不同来。蔡婆子行伍出身,熊鸣是个江湖豪客,两人都不客套。蔡婆子上前哈哈大笑,拍了拍熊鸣的肩膀道:“你这棺材脸婆子,居然还没死。”
熊鸣得遇故人也很高兴,她这辈子至少一半时光都耗在蔡府里,平日与蔡婆子最是相得,闲来无事常两人勾搭去吃酒。也展颜一笑,伸手拉了蔡婆子的爪子暗中使力较量。过了一刻,眼见比蛮力两人谁也奈何不了谁,只好作个平手了事。等余下众人都有了下处,熊鸣请蔡婆子到她屋里坐。蔡婆子变出一盏清酒,一包杂卤。熊鸣见状大赞蔡婆子是个有情义的,自去厨下拿了碗筷。
也不用酒盅,两人就拿碗分了那酒,为着多一口少一口的问题,两个老小孩又好一番说道。蔡婆子道:“这酒却不是寻常得来的,乃是会仙楼自酿的。”熊鸣听了果然动容,不说这酒的滋味如何,单只冲着会仙楼的名头,就金贵起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