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里的丫鬟自然是邢夫人跟前伺候的,不过这会儿却没有一个人敢置喙王熙凤的命令。一方面是因为王熙凤先前在正院里那雷厉风行的举动,另一方面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贾赦已经是行将就木了,王熙凤身为贾琏之妻,又是那么一番品性,只怕将来整个宅院都要被她捏在手里了。能在邢夫人跟前当大丫鬟的,哪怕比不得紫鹃、丰儿之类的,也不至于蠢到无药可救。自然,所有人都对王熙凤唯命是从。
很快,大夫就被送走了。贾琏又瞪了那大夫两眼,旋即却忽的回过神来,向贾赦道:“爹,你说是政二老爷害了您?这是真的吗?该死的,那个王八羔子!”
贾赦猛地喘了一口大气,唬得簇拥在床榻前的几人面色一白,所幸贾赦没多久就平静下来了,只是贾赦再度开口时,却是向着王熙凤的。
“凤哥儿,让那个蠢货走,我跟你说!”
王熙凤忙将贾琏往旁边推搡了一把,她当然不可能真的将贾琏轰走,不过事已至此,她自然要弄明白事情的原委,因而只道:“老爷,我方才已经让琏二爷去前院素日里跟随您的小厮那里问过话了。想来,老爷您今个儿是去了荣国府罢?”
不让大房去荣国府原是贾赦于昨个儿晚上下的命令,虽说这话听着有些不近人情了,可问题在于大房主子们各自的立场。
邢夫人自不用多说,原就是没甚么主见之人,自是贾赦说甚么她做甚么,哪怕贾母再厉害,这县官不如现管,要让邢夫人在贾母和贾赦之间选择,她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贾赦。这邢夫人决定不去了,迎春、惜春这俩素来跟邢夫人贴心的姑娘,自也不会去讨没趣。至于原就跟透明人一般的琮儿,却是打小就没有给贾母拜年的习惯。
贾琏这边,因着前段时间忙忙碌碌的,几乎没一刻空闲,他早就不耐烦跟荣国府诸人歪扯了。一听贾赦这话,果断的决定正月初一白日里同巧姐和荣哥儿玩耍,培养一下父女、父子之间的感情。等到了晚间,自是搂着媳妇儿上炕。王熙凤的想法同贾琏类似,且她比贾琏更不在意荣国府诸人的想法。只不过是没去拜年罢了,比起前世的种种,这种只能算是冷落,连打脸都不算的行为,对她而言是半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而贾琏和王熙凤没去,巧姐和荣哥儿更是连发表意见的权利都没有了。
然而,没人管得了贾赦。
因着贾赦做事从来不跟大房其他人打招呼,以至于他这一日来,究竟去了何处,压根就没人知晓。当然,贾琏之前就已经知晓了,可随从的小厮却只告诉他,今个儿贾赦一大早就去了荣国府,直到临近傍晚时分,才坐车离开。
只这些便也够了,更别说还有贾赦亲口所说的话。
“荣国府……贾政!!”就算中毒已深,却完全不妨碍贾赦恶狠狠的诅咒。哪怕到了最后,他已经没离开开口说话了,可看他的神情,明显就是在心里诅咒着贾政。
偏此时,王熙凤却提出了一个不同的意见。
“有句话,就算是说了不中听,可我还是要说。老爷您是中毒了,可我却不认为是政二老爷所为。虽说我对他的人品颇为不耻,可他的为人,不像是能做出下毒这种下三滥的事情来。”眼见贾赦瞪着眼欲反驳,王熙凤忙不迭的又添了一句,“我更怀疑二太太暴力奶妈。”
一句话,成功的让贾赦闭了嘴,再度陷入了沉思之中。
既是下毒,除非能抓个人赃并获,不然所谓的证据根本就是一个笑话。再说了,就算幕后主使是贾政好了,他能亲自动手?那位,可是个出了名的假正经,哪怕是极为寻常的纳妾,也必须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最好还是那种推脱了好几次,却依然推脱不了,最后勉为其难收下了。这种人,这样的性子,会亲自下毒吗?
绝不可能!!
可若非亲自下毒,那就思考一下甚么人会想到下毒。正常人遇到极度愤怒的情况,照理说应当是直接动手,当然动脚也是有的。像王熙凤,前世遇到贾琏偷腥,那绝对是直接撩起袖子就上阵干架的。扇耳光,揪头发,或者干脆将对方的衣裳扒光,再踹上几脚……总而言之,人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是绝不可能会想到下毒这种事情。
那甚么人才是这么做呢?
“老爷,我还有几句话想说,您也听听是不是有道理。”王熙凤正色道,“咱们先不提政二老爷的人品,单说一点,他是男子,素日里也是略带着些冲动的性子,单说他以往数次请家法打宝玉就看得出来了。也许,老爷您前往荣国府讨债,让他极为生气。可他会如何做?这般爱面子的人,就算心里再生气,明面上他依然会笑脸迎人的。我想,债已经要到了罢?老爷您可有将那本账目交给他?”
贾赦先是点头,随后却是摇头。
“也就是说,银钱您是要到了,可账目却依然在您的手里?”见贾赦连连点头,王熙凤又道,“那么您可知晓,那笔银钱究竟是何人所出?据我所知,荣国府的公中账目里,绝不可能在短时间里筹措出这么一大笔钱。那么,是老太太出的?还是政二老爷出的?亦或是……二太太?”
这一点,贾赦并不知晓,因而他只是茫然的望着床幔,许久才向着王熙凤摇了摇头。
“不要紧,这点很好查的。又不是商人,谁都没法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