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般昏昏沉沉、仿佛没个尽头的病着。原以为这浑噩不知要持续多久,好在到了第四日晨曦时,兮云终于虚虚弱弱的醒了过来。
我因也染上这轻微病症,身子骨亦不大利落,故正以手支额、撑着榻面半睡半醒着,忽地被兮云微弱的呼吸惊回了神智。
抬眸,见她正凝起孱弱目光流转在我面上,枯槁唇兮一张一合,似在竭力吐露着什么字句。
“云姐姐?”她这一醒,我的精神头自然也跟着好了起来,忙凑近过去。
这才听清她依稀言的是:“扶摇,辛苦你了。”
我忙摇头,才欲劝慰兮云打起精神好好养病,忽而那紧紧闭合的轩窗之外起了一阵人语。
极明媚、又掺杂昭著的嫉妒和艳羡:“哎,你说这公孙酌鸢她是走了什么大运气?一大早的,便传来她被封‘韶才人’的消息!”
有如晴天霹雳!我失惊。
另一个启口娇滴滴一扬声,带几分慢条斯理:“不过是个从六品的才人罢了!”
“啧,可不能这么说儿呢。”那一个也带起几分讥诮来,“同为秀女,我们若被圣上留用,按照祖制也只能初封个正七品的淑女。哝,可人家呢?这伺候着皇上***好,便比我们直直高出了半个等级去!”
往后便是一干没什么含量的碎语闲言念叨,或薄薄嗔笑、或含酸带醋,但归根结底还是嫉妒的。
木格子窗虽然紧紧闭合,可隔音效果还是不太好。那几个秀女无心间的碎嘴,被我一字一句听得个直白真切!
酌鸢,为什么会突然被封为韶才人……涓浓心绪于此猛一兜转,灵光浮现,我于瞬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不好!
又甫念及此,我又猛地掉首,再看兮云,只见她本就萎顿素白的面靥肤色,更是纸般的白惨惨!
我忙又回身将窗边湘帘放下来,是以阻断那些不好的声音。
金灿灿一泓柔软天光便也被阻挡在室外,一室昏暗,仿若暗澜于八方四面渐趋潮袭。
“为什么。”兮云讷讷,无论面上还是言语,都是呆呆滞滞的样子。那模样让人心疼。
我缓缓落座,抬手覆在兮云消瘦的肩头。那张面盘依旧秀美,可却失了太多合该有着的鲜明颜色,俨自一枝丹桂变成了失水的残花。
“为什么……”又是一句,她目钝神痴,遗落了魂魄一般。
“吱呀”一声不太长的门轴转动。随厢房小门被猛然推开,阻于室外的万顷晨阳又于这瞬息里重新漫溯如潮。
我才想着怎样去安慰如此若了琉璃的兮云,被这一推门而惊得先一回首。
见湘帘被穿堂风吹撩微动,原是秀女宫管事嬷嬷立在门边,单手倚着门棱、踮起脚尖向里面看。只是看,并不敢进来,怕被我们传染。
心知她是来看看兮云怎么样了。毕竟是她秀女宫里的小主,又有着那般母家势力;若是有个差池,只怕她也不太好脱身的!
见势如此,我免不得去跟嬷嬷行了基本的礼。才欲起身,只觉腕处一僵,是被兮云按住:“云姐姐……”我不明她此举其意,低低问出。
不想兮云有些涣散、有些离合的双眸清光根本没看向我,只是借着我的支撑而强行把身子起了。
观她这般情绪激动,我忙抬臂扶住。既怕她动了情绪更加伤身,也怕她于此时正惝恍间一个不查得罪了谁。
“为什么?”又是这轻飘飘的一声诘问,这次是对着嬷嬷问的。
嬷嬷见兮云已经醒来,看得出面上有了一个明显松弛。才张口想言些场面话,忽听兮云蚊蝇般气息微弱的发问,她也没防的一个愣怔。
我的腕子被兮云擒着,她发凉、发嗦的指尖覆着我如是不太热的肌肤,我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她此时有多无助、又有多隐忍。
同兮云一样,我也想要一个答案……为什么?为什么酌鸢好好儿的会受封才人?那兮云又怎么办?
干脆也没动,漠一张面孔静等嬷嬷答复。
须臾沉默,嬷嬷似是明白了兮云话里所指。只见她一张老脸忽地绽出花朵笑意,音声柔媚的仿若怀春:“皇上无意间看到了酌鸢小主的画像,很是喜爱,便于秀女宫点了那画中人。”于此沉首,语气愈加郑重了,笑意明媚却不减,“那画中人便是酌鸢小主!于是酌鸢小主得了圣命,便去见驾了……”末尾一收声,轻描淡写的样子。
是的,不消说,往后发生了什么我们已经知道了……
呵,这一切的一切好不可笑,好不滑稽!
俨如小兽沉闷在喉咙里的闷嚎,突地一嗓子惊回了我的忖度思量。
慌得忙侧目去看兮云,见兮云一张憔悴花靥竟是连哭带笑,旋即又收了悲笑交叠之声,化作哀哀惨惨的薄愠嗔言:“画里的人是我……是我才对!”兮云一把扯下垂搭在榻边的米色帘幕,情绪突然失控,“皇上要找的画中人是我,是我!”几欲成疯、复又茕茕然含糊不清的低泣,“嬷嬷您不是才通知了要我准备么……”
“是酌鸢小主。”被嬷嬷兀地从中打断,语气不容置疑,“皇上说是她就是她!没什么好辩白的!”面色一冷,沉稳老成的与大失理性的兮云对比鲜明。说话间她又一扫我这边,“小主,你还是注意着点儿好,明显是也染上了。”于此收了目光回去,头首轻晃,几丝不屑,“别把自己弄严重了,决计没人再照顾你!”扔下这冷冰冰的一句话,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