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之中,素来都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从前只是鲜少浅尝,直到今时今刻我才终于领教了其中层层深意!
明月当空、暗影斑斓,我落身坐于榻沿,素白双手握住兮云一双冰凉彻骨、没有血气的恍若琉璃的手。
兮云已经躺在这里极多时辰了,惝恍迷离、晕然无力,渐渐人事不省……
晨曦时尚是那万花丛中最鲜艳娇嫩的一枝花,尚是那百鸟群里最明媚的真凰凤;只一转眼,天将入夜时,兮云竟毫无征兆的突然病倒,成了枯萎的玫瑰、落坡的山鸡!
她这病来得突兀不说,势头还猛的煞人!发作起来昏沉若死,接连周身便起许多红疹子,请来医官瞧病也找不出什么缘故。
这突然让我想起那食了芝麻花生酥,后遍身都起红疹的倩舞涓。
还好,许是每个人的体质各不相同,兮云身上的疹子并没有蔓延到脸上,至少现在还看不到向上蔓延的势头。
我将触感细密的绵帕在水里浸通透,后为兮云擦拭身体,见那些朱砂偏红的小疹子只到她肩头处便稀疏开来,似乎是止住了。
还好……
我在心底不断默诵佛号,希望兮云可以得到佛陀加持,平安度过这突忽其来的飞来横祸。
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情来得未免也太蹊跷了……
“扶摇小主!”管事嬷嬷在门边隔着门板唤我,嗓音早没了谄媚,重变得苛刻异常,“那兮云小主身上的病只怕会传染,你且赶紧出来,这里便要封了!”
我猝地一惊蛰。
封了这里?兮云病得昏沉若死,无人敢来照顾便也罢了,好端端一条人命不管不顾不说,还要将这里封锁、将她这般就此遗弃?
恼不得心头一干愠火跟着上来,才欲发作,又被我竭力按住。
毕竟我只是一名待选的秀女,又无出身、身份低微。云姐姐现下如此,凭我一人之力必定难以照料周全,最后只怕还得有指靠那嬷嬷的地方。
念及此,只得忍气吞声好着言语,掺了些示弱意味:“求嬷嬷开恩,准扶摇留下来照顾云姐姐。”我知道她怕兮云将身上的病症传染给她,便也正好欢喜着没去开门,“毕竟云姐姐是待选的秀女,又为朝中从二品翰林院掌院学士之女,身份高贵。”且思且言,我微顿声,又不软不硬继续道,“若是有了差池,只怕嬷嬷那边儿……委实难做人呐!”
关键之时,我只好搬出兮云母家地位来救她这一救了9好兮云有着这等高贵出身,不似我这等无依无靠的无根野草,即便生命垂危也只能己自飘凌。
果然,门外边那嬷嬷有了片刻缄默,旋即再开口,语气已平和不少:“罢了!那便辛苦扶摇小主好生照顾。一日三餐、以及用度需要,我会安排专人给你们按时送来的。”然后就是一阵渐渐浅淡的足步声,她不多话的离开。
这秀女宫的嬷嬷也是西辽后宫里的老人儿了,心机深沉、逢场作戏的本领从不是虚的。她懂得时局变幻最是无常,也懂得时时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我适才吁下一口吊着的气,仿佛整个人都被放空了一般。
转眸去顾榻上气息微弱的兮云,忍不住抬手与她十指相扣,希望可以将我微薄的力量借着掌心的传承,而过渡给她,愿她重新康健起来、也振作起来……
只我一人衣不解带的照料着兮云,结果就在当天深夜,我身上果然也跟着起了徐疹子,一时没法再见人。但不严重,仅少许而已。
我有了经验,愈发注意洗手、换水。照料兮云的同时,也不忘料理自己。
太医署开的药多是些消炎去肿、亦或些排毒止痒的,也不知有没有效果。这徐疹子并不痛、也不痒,只会做弄的人没了精神、且一连串一连串的看起来可怕。
嬷嬷倒是差人将三餐及熬好的药汤按时送来,却也只放在房门外便径自走了。
我想着那药多为温良之方,应对身体无害,便不落次数的喂给兮云、也留些给自己。
身上的红疹子似乎不再蔓延,可消退的也极缓慢。兮云一直昏迷不醒,眼看三日已过,再不见一个人来谈及皇上的那档子事情。
早在这之前,我便已于其中嗅到隐隐的阴谋气息!直觉告诉我,兮云病倒之事必有古怪……却也是无奈。
我们的力量实在太过微薄,诸事种种除了提心吊胆的躲着、躲不过的生生受着,现今时又能如何!
风过窗格,紧闭的木格子窗跟着打起沉冗闷响,偏生又瑟瑟簌簌,俨如呜咽不止的一曲断魂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