诀别书……窈儿竟然、多年前就曾给哥哥留下过诀别书…
原来她早就想好、即使消失于人世,也不会让哥哥知道她堕成死士是为救他所致,生前生后,她都不想让他伤感网游之天下无双。
原来她早就爱他,他从前还问哥哥,窈儿究竟是否爱他一点、……但其实,她早就刻进心里、蚀入命中般的爱他。爱到自责自弃,忧惧都藏在心里,那时却得不到他的回应。
“花落不回,暖风宜归……”从舟又默默在心中重复了一遍。
喉咙涩涩的,眼眶却干干的,似乎很久以前就已经被泪水锈结。
他握着这一张薄绢,在十株梨树间彻夜静立,所有渺茫的冀望在这一刻全都化为青烟,如同早已逝去的梨花一般,再也没有影踪。
不知还能何去何从……王说过,他不能死、不能辜负姜窈的牺牲,哥哥也说过,他是嬴姓子弟,没有允许不准自绝。孑世独立,原来不是一种洒脱,而是一场束缚。
他看着手中锦扎,而今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应把窈儿的信送去给哥哥
……
终究还是离开了莫梨亭,虞从舟如幽灵般行在雪中,向咸阳而去。
那一日已入秦境,却在小酒馆里听见旁人议论,不久前平原君赵胜入秦、被秦王扣为人质,而相邦范雎已引七万兵马驻于秦赵边境,皆因当年判他受笞刑的魏国前相魏齐如今藏匿在赵境。
范相扬言,若不交出魏齐,便要向赵国宣战。平原君赵胜亦会永为囚质,不得还国。
虞从舟心绪微紧、思绪渐明,哥哥早就知道当年是他派人嫁祸于他,魏齐不过是个被他利用的卑劣小人,充当了一颗残杀忠良的棋子。如今哥哥以此为藉口,又怎会是为了复仇,应是为了吞夺赵城而来。
他心中矛盾丛生,明知自己是秦王后嗣,本当助哥哥远交近攻、吞并诸国,但脑海中怎么也抹不去离石、蔺祁城下三万赵军尸骨的血腥……罪孽感又深深袭来。
虞从舟摊开掌心,看着命纹弯曲分岔,又想起平原君总说他与他掌纹一样,所以小时候他们一起几经生死,平原君总是舍身相救,末了只笑说,“我不准你有事,你我命线一样,你莫连累了我。”
哥哥有仇,赵胜有痴……
而对他来说,窈儿已经不在人世,他早就心无可依,这一命已成多余,那么不如…
…不如换出平原君,不如替哥哥复仇。
其实他也不懂,少年时、游走于政局险恶之间,但他从来都是踌躇满志,后来、他官至上卿、也终于得偿夙愿与哥哥相认,为何他的人生反而满目疮痍…
他缓缓喝下最后一樽酒,眼前浮现出赵王和哥哥的脸。一个,是他自幼追随、誓愿生死守护的王,一个,是他错落三生、却注定血浓于血的兄。
他生命中挚爱的人一个一个都因他而死,世间仅剩的、他还看得见、触得到的,只有王、和淮。他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
但秦赵对立,又怎么可能兼得?
他放下酒樽,握起剑,大步向门外走去。冷风扑面,他苍凉一笑,用笑容应和雪中冰寒
……
已是隆冬季节,赵王立于殿外,任雪飘掩全身。
赵王说不清是何心情。一年前的隆冬,从舟认下死罪、一心伏诛,之后几聚几散,从舟每次都更憔悴了形容,而如今,已是半年多未有音讯。
他本以为他或许入秦了,但前几日却收到虞从舟近卫送来的上卿之印,他竟仍旧在赵国、在邯郸……但不知为了什么,他只身去见了魏齐,又辞去卿印、执意以庶人身份送魏齐回魏国。
人都说、虞卿放弃高官厚禄、去营救魏国前朝相邦,只为成全赵国包纳百川、礼待文人的美名校园全能高手。但赵王明白,这是他一石二鸟之策。他救魏齐是虚、使魏齐离开赵境、以缓秦兵压境之困才是真。而今、因魏国信陵君不肯庇护魏齐、使其自尽于魏国,倒是解了秦兵攻赵的借口,也无人会怪赵人怕强凌弱,但是……
赵王皱了眉间,从舟这般做,岂非揽祸上身?魏齐是秦国相邦范雎的死仇,从舟救他还魏,秦人又怎会放过他?
他在雪中缓缓走着,回到清攸殿时,远远竟看到一道灰紫色的修长身影、静静跪立在殿门之外。
“从舟?!”赵王心弦铮响,疾步踏雪而过。从舟闻声蓦然回头,想要迎向赵王,又不敢立起身来。
赵王走近了,怔怔站在他面前,过去几百个日夜中想说的话反而说不出口,他颤着手指,轻轻拂去他肩上白雪,道了一声,“你受苦了……”
从舟叩了一礼,抬头看着王,道不明心中的眷恋与仰望,原来还是一如儿时。终得再见一面、他落落一笑。
他的浅笑,令赵王心中愈加酸梗,从舟往日那颠倒众生的双眸依旧耀人心扉,但他唇色灰白得犹如林中灰烬。
他的从舟,本像是彩虹中的一束光,却是什么、令他凝成寒溪上的一片冰?
赵王欲扶他起身,虞从舟避了避,指着一旁的一个木匣低首道,
“从舟僭越了…未得王上之令、擅做了决定……魏齐已在魏国自尽、这是他的人头。王上可交与秦国范相,他‘旧仇’得报,应无理由再陈兵赵秦边境。”
“我知道,你特意把魏齐带离赵境,是为解我燃眉之忧。但又何必辞了卿印?”
雪花无声地融入二人发间,丝丝凉意浸衍入肤,凝作一阵短暂的沉寂。
“从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