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还是太年少,并没有听出她话中的调笑,而那些并不曾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回忆,现在想起却分外的让她心神动容。
暮笙回过神来,却发现,孟脩祎也在看她。二人隔得并不远,只在中间隔了几树桃花。孟脩祎已垂首执着书卷的手背到身后,她望着暮笙,忽然,笑了一下。
俊秀的面容,清浅的笑意,如这满园□□一般,让人头晕目眩。暮笙定在原地不能动弹。孟脩祎朝她走来,步履淡然,如闲庭散步。暮笙忍不住想要后退,心脏以一种名为小鹿乱撞的频率跳动。
“你在这做什么?”孟脩祎走近后,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笑道。
她看来心情很不错。
进入政事堂,也可接触一些朝政了,暮笙马上在脑海中翻腾一阵,却并未发觉什么值得陛下高兴的大事,她只得回道:“臣来觐见陛下。”
孟脩祎挑了下眉,大有“哪有这么觐见”的意思。
暮笙知道,在陛下心情好的时候,喜欢身边的人放松一些,而她,也不愿总在陛下面前装模作样的谨守臣子的本分,便暂将那些面圣的礼仪推到一旁,暮笙偏过头,笑盈盈道:“臣远远见到陛下,心中欢喜,不禁就忘了出声了。”
这话说得着实有趣,还很大胆。孟脩祎感觉新奇,说实话,自她登基后,这四年多,已经很少有人敢这般“直言不讳”了。她本身天性散漫疏懒,就不是一个拘谨的人,这会儿心情不错,自是希望能有个人与她自在相处,而非一板一眼地叩拜。
孟脩祎笑道:“见了朕有什么可欢喜?前几回你见朕,总恨不得能避开了走。”
她说的是实话,前几回陛下总折腾她,将她弄得怕了,真恨不得能再不见她才好。但现在不一样了。暮笙抿着嘴唇,微微的笑着,似是不好意思了。她剔透的眼眸如秋水一般潋滟柔婉,让孟脩祎心念微动,太过熟悉了,那个人极少的时候,也曾这样看她。
似乎每一回她出现,都在逼迫她回忆过往,回忆起深葬在她的心底的那个人的一颦一笑。偏偏,这种类似于旧事重现的场景与眼前的人交叠出现,只会提醒她,提醒她那个人早已死去的事实,让她痛彻心扉。她却仍甘之如饴,如自虐一般,她喜欢这样想念昭儿,这样深刻的,带着无尽的痛意的想念昭儿。
孟脩祎抑制着心口绝望的痛楚,的口角含着一抹柔和的笑意,她退开半步,低头看了看,道:“你穿浅绯,倒是比青衫好看多了。”
若是旁人,定会考虑,陛下言下之意是否是现在的官位比先前的更适合她,但暮笙知道,陛下说这话,其实,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绯色的确比青色更适合她。
被心仪的人夸赞是件让人愉悦的事,暮笙偏着头看她,眼中透着一丝俏皮与狡黠,笑道:“臣谢过陛下夸奖。陛下今日这身……”她说着,上下打量着皇帝的衣着,点点头,赞道:“也是风仪无双。”
随意得简直不像是个臣子在与主上对话,四周的宫人都屏住了呼吸,深深为这位胆大包天的小参政捏了把汗,不想,陛下却只是带了点自得的轻笑,并不曾有任何降罪的话。
孟脩祎笑着转过身去,将手中的书卷递给一旁侍奉的宫人,她一面走,一面问跟在她身后的暮笙道:“先前可没发现你这般促狭,”她带着笑意,显见并不反感,“你今日做什么来了?”
她走起路来,衣角随着飘逸的摆动,宽大的衣袖垂在身侧,不时地随着风优雅的晃动,每一步,哪怕再随意,她都走得沉稳。暮笙跟在她的身后,听到她前半句看似玩笑实则赞许的话语,便是会心一笑,待听得后半句,她从袖袋中取出那本写了她近日心得的册子来,递给一旁的宫人,由他呈给陛下。
孟脩祎接过打开,因适才的好心情,她唇角笑意未散,看得暮笙满心都是暖意。也许是太过突然,又或许是早已料到,水到渠成,暮笙发觉了她对孟脩祎的心意,但她从不曾想过,她与孟脩祎,接下去该如何。
她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犹如天堑无涯。
孟脩祎低着头,颇为重视地看完,而后,她面上露出些许意外,又低头看了一遍,那抹意外,就成了若有所思,她道:“你与安国公,很熟悉。”
语气笃定,并非问句。
她这话一问,暮笙便不禁又是一阵无奈,似乎,又显出了她的不合理来,她原先不过一太医,怎会与安国公熟悉?真是,无时无刻都不在暴露她的破绽。
她一阵沉默,清丽的面容上满是踟蹰与为难,想也知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就不说了,想必将来,这样的事还有不少。暮笙有些任性的想道。
“啧,”孟脩祎摇摇头,不像称赞,也不像嘲讽的道:“你可,真是个奇怪的人。”一开始就引得她注意,处处都显露出与众不同,偏偏又怎么查都查不出不妥。
暮笙低头不语,她白中透粉的耳垂尤为惹人怜爱,真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
孟脩祎看着,挑了下眉,微微一笑。
四周景致怡人,落英纷纷,杨柳依依,满目皆绿。
如此优美静谧的气氛。她不说话,陛下似乎也无再开口的意思。暮笙挣扎着,搜肠刮肚的想要找一个说辞来。不过,若是她什么解释都不给,一件件离奇的事加到一起,陛下会不会怀疑她?她会不会终究猜出她的魂魄是裴昭?
暮笙念头刚起,便被自己凉凉的浇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