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好一阵,他才起身朝外面走去。守卫正抱膝而眠,王子骆也不惊动他,轻手轻脚推门离去。
此时尚在黎明,天空仍是漆黑,空气寒冷而稀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远远传来扫地的沙沙声。
百十坊市星罗棋布,道旁阁楼犹如峰峦,远方高塔冲天,这是大唐最华丽的城池,亦是天下最华贵的城池。然而王子骆却觉长安城似失去了想象中的璀璨,反倒蒙上了层朦胧的雾气。
昔日他觉得天下之大,大有可往。如今他却觉得天下固大,自己却是个形单影只的蚂蚁,去到哪里都毫无意义。想到此处,他大觉无趣,反身朝城外走去。
此时城门尚是紧闭,离开城尚有小半时辰,王子骆却懒得等候,他将真气一提,纵身而起,踏着城墙攀上。待到一口气尽,离城楼却尚有三尺。他沉喝一声,柳暗花明诀强行运转,体内真气再次生出,他身子拔起四尺,一下越过城楼,往下落去。待得及地之时,他往前滚出三匝,卸去下沉之势,继而脚下不停,化作一匹奔马在官道绝尘而去。
奔出数十里,忽觉后颈微热,他转头望去,只见朝阳如火,冉冉而升。王子骆心中笃地舒坦不少,他长啸一声,往一旁山丘奔去。他有洗髓经傍身,真气源源不断,如此他不知疲惫,一连跑过三座城池,眼见日上正中,再调头往回跑去。
待到夕阳落坡,王子骆才拖着疲惫的身影回到长安,却正逢隐霆候在城门,其脸上怪异的面具惹着路人频频侧目,他却宛若未见。
“隐霆”王子骆喘了口气,招呼他道:“你在等候谁?”
隐霆道:“等你。走,去城外走走。”
王子骆苦笑道:“我刚从城外回来。”
隐霆道:“你是跑,我说的是走。”说罢负手往前面走去。王子骆无奈,只得赶上去与他并肩而行。
“你到城外干什么?”王子骆并不信他是专程出来散步的。
“喝酒。”隐霆道,王子骆这才注意他手上提着两壶酒。
“我从未见过你喝酒。”王子骆道:“你戴着面具如何喝酒?”
隐霆淡淡道:“我不喝,你喝。”
“酒是解烦人,消愁药,听过吗?”二人走出一段路,隐霆又补充道。
王子骆道:“酒对我没什么用。”
隐霆道:“总胜过你前行运转真气,狂奔八百里强。”
王子骆心中一震,颇为惊奇地看向隐霆。
隐霆问道:“你轻功是谁教你的?”
王子骆道:“阴渊”
隐霆想了想,望了眼西侧天际,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看看能否在天黑前赶到。”说罢身形飘忽,抬步间便至三丈之外。
“跟紧我。”隐霆说道。话音刚落,人又行出丈余。
王子骆忙提气跟上,却觉隐霆走的不疾不徐,自己有时却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但有时隐霆速度又骤减,使得他也不得不稳住身形。如此忽快忽慢行了一阵,王子骆心头一动,他发觉自己真气被隐霆带得一张一驰,却是引入别的经络,如此真气行得一周,竟是一套轻功心法。王子骆顺势而为,只觉抬步间,真气消耗降低不少。
“好了”隐霆倏然驻足,说道:“到了”
王子骆这才来得及看清四周,但见溪水潺潺,林木荫郁。竟是不知不觉来到山林之中。二人溯溪而上,但见得古木叠翠,巨崖横空,山**上,应接不暇,王子骆不禁问道:“这是何处?”
隐霆道:“长安之南,南山之北。”
王子骆点点头道:“确是个好去处。”
二人在一块山崖边坐下,王子骆接过隐霆的酒坛,喝了一口,问道:“你不喝吗?”
隐霆却不回答,他面具上闪电状的纹路有些莫测。
“雪雁呢?”隐霆问道。
“去吐蕃了。”王子骆道,笃地发现此事重提竟并未引起自己的反感。
“你没将她带回来?”
“带不回来,公主死了,她去替代公主了。”王子骆也没打算瞒隐霆。
隐霆沉默一阵,说道:“你没想过找她回来吗?”
王子骆惊异地看着他道:“还可以这样吗?”
隐霆道:“若大唐吐蕃世代和睦,她受吐蕃万民爱戴,那没人可以带走她;倘若大唐吐蕃关系僵化,她又不受吐蕃王宠信,带她离开又有何妨,只要届时你也要有足够的能力。”
王子骆道:“但无论我怎么做,都无法主宰这个结果。”
隐霆道:“这个结果无人能主宰,这是国与国的博弈。”
王子骆道:“皇帝就能,和亲不和亲全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即便和亲不成了,他派军队过去消灭吐蕃,也不在话下。”
“你想当皇帝吗?”隐霆突然说道。
王子骆微微一怔,继而摇摇头道:“不想,我只想生活在皇帝管不到的地方。”
隐霆看着王子骆半晌,移开目光道:“你不像是厌烦规矩束缚的人。”
王子骆轻声一笑,提起酒坛饮下半坛,抹嘴道:“那你是这种人吗?”
隐霆眼中光芒一闪,他站起身负手面向山崖前的瀑布,说道:“何有此问?”
王子骆道:“从小天赋异禀,被门内长辈寄予厚望,认定为门主继承人。这算得上束缚吗?罗大哥?”
隐霆身子一震,转过身盯住王子骆。王子骆也不甘示弱地盯着他。
过得半晌,隐霆气息一舒,他坐下道:“你何时知道的?”说话间他将面具摘下,露出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