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已是春意正浓时,草长莺飞处,朔北的草原也是一片生机旺盛。绿草茫茫,不远处一个着淡粉衣衫的女子静立着。仰首万丈苍空,视野所及处悠远湛蓝。
自从一个月前她从贺谚口中得知了一切,便日益消沉。不论是白天还是黄昏日暮,她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院中,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坐着,回忆以往种种。
而一直关心她的映襄不忍见她这副消极的模样,却也不知该如何劝她。因为她什么也听不进,于是趁着今日天气和畅,提议让她出来散散心。
她自是明白映襄的好意,也不做推辞,反正在宫里睹物思人,出来看看也好。
但是这片草原,又何尝不让她忆起旧日?她记得从前他们在这草原上纵情驰骋,也记得伏在他胸膛处那入微的美好。可是如今,
漠潇摇头失笑,一切都不过过眼烟云,他亲口说出的。只是她不明白的是,明明那些过往,那些他带给自己的感受是那么真实,却又为何只是精心演绎?
罢了,索性不再去想,就当今日只是暂时的放松。
轻提长裙走过没足深的青草,往复于翠绿苍茫之间,漠潇像是一只落单的蝴蝶,在空旷的苍绿中起舞,浑然不觉周围动静。
走得累了,便坐下来歇息片刻,甚至是仰躺在稍微凸起的小山丘上面。在宫中一向守着体仪的她,也无妨偶尔放下大雅。
头顶的天空是那样旷远,湛蓝得堪比九天川流,纯净的剔透流进了心里,沉澈又浣碧的颜色让人忍不住放下心事,完完整整地将此收入心中。
如果她只是一只飞鸟,是否可以遂心享受这万里苍穹?
如是想着,漠潇不禁笑出声来,悦耳的嗓音如同天籁,婉转动人。
她真傻,怎么能想要成为一只飞鸟呢?是因为久居深宫,渐渐忘了自由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么?
眼底的笑意褪去,她又静静地注视着那方无际的蓝,好像多看一眼,自己就会随风落入彩云间。苍穹之上时而掠过几只展翅翱飞的雄鹰,凌然从眼前疾驰而过,之后又是那片透心的蔚蓝。
精神慢慢放松,眼皮逐渐陈沉重起来,视野里的蓝色也随之缩小,她不觉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沁人的微风吹拂过发丝,似羽扇般轻扫过漠潇的脸颊,黛眉不自然蹙起,随即感官渐渐回归。
嗅到了空气中几许书卷的墨香,沉香中又夹杂了清新的气息,好似她最开始接触的那个人。
“廷越······”
意识迷离间不禁低喃出心中所想,她身边人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
男子抬手,小心翼翼地触上她如远山的眉头,为她抚平了细微的皱痕。
感到额头处的清凉,脑海中迅速闪过一张亲近的脸,漠潇陡然睁开眼睛,入目的却是那张梨花木面具。
不防她突然睁眼,无名略显慌乱地收回手,目光看向别处,漠潇坐起。
“无名,你怎么在这里?”
看清了是谁,她提起的心才稍稍放下,转瞬又疑惑,他是如何进得这猎场的?
无名指了指身上的穴道,漠潇方明了他是在驻守猎场侍卫的身上动了手脚。
“你来这里狩猎吗?”
他轻轻摇头,面具后的眼定定地看着她。
不确定地指过自己,“找我?”
见他点头,漠潇颇有些意外,“可是有什么事?”
对此他并未作答,只是起身,下意识将手伸出。直直地看着那只修长光洁的大手,恍惚中似是看见了廷越,一如在拂春湖那日的动作。
无名不解她的反应,晃了晃手。漠潇敛去心中思绪,自己站了起来。见此,他也不觉尴尬,不甚在意地将手收回,只是眼底那化不开的愁色说明了他的失落。
看了看天边早已染红、血色一般的暮云,漠潇知道是时间回去了,可是想到身旁的无名,她一时有些犹豫。
“···上次多谢无名公子,我很好。如果没什么事,先行一步。”
说罢,正准备离开,他却伸手挡在她身前。漠潇不解地看着他,“公子可还有事?”
他摇头,目光带着迟疑。
“既然如此,公子也早些回去罢,告辞。”
他再次挡住她的去路,坚定地看着她,旋即拉过她的手,像在沙漠时一样书写,‘你不该回去。’
“公子何意?”,漠潇目露警惕,他知道了些什么事?抑或是他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清楚发生了什么,所以这才来到这里?
‘你不属于那里。’
漠潇的心颤跳着,眼神染上怀疑,“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