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水墨味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拓拔清渊伏案而画,依然是每一笔都非常的用心,即便他的脸色已白到压根儿就看不出血色来,甚至额头还有大滴大滴的汗珠渗出,不断地滴落下来,他依旧只是非常及时的用衣袖挡住,或者抬起手臂擦拭下,防止这汗水滴落在画卷上,而后又继续作画。
画,一副,两幅,三幅……
三个姑娘都落在了画卷上,亭亭玉立,那美丽的容颜比她们原先的模样还要明艳几分,但越是如此,她们的生命气息就越是薄弱,她几乎都快听不到她们跳动的心声……
“拓拔清渊!”她张开口,欲让他停手。
可是——
她的声音似传不到他的耳里,他……始终没有停手的意思,纵使已画好这三个姑娘,他还是不曾放下手中的画笔。
“你……”
她不由自主的飘落到了他的身边,下意识的伸手去抓他的手臂……
他的手一顿。
拓拔清渊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又偏头朝她所站的地方看来,他看不到她,却似能够感受到她以这般特殊的姿态存在着:“等等就好了。”
她不是等不及,她是……她是不想让他继续。
他每落下一笔,姑娘们的气息少一点,生命气息微弱一点,而他也一样,本就糟糕的身子此刻看上去更是糟糕,那脸色白得如同天空中飘落的白雪,嘴唇也似凝结一层白霜,身子佝偻的很厉害,手还在不停地颤抖着,就连发丝……
那三千青丝竟是白了一半。
她……
她扫视了眼四周的美人图,她终是明白他的身体为何这么差,他是在借着人命改命,术,逆天而为,她也终是知晓。
边子期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心海泛起汹涌的波浪,层层袭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
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的活竟是要以这么多姑娘的命,以及他的身体为代价,可偏偏他……还不愿意停手。
她……
纵使早已不恨,纵使已觉得不爱。
可如今看到这样的画面,让她怎么平静,让她如何去面对她曾以为不再美好的画面?
他……
如此付出。
让她顿觉自己丑陋无比。
背叛过往情意的不是他,而是她。
是她……
明明看不见她的身影,却似能够感受到她的心境起伏,拓拔清渊平静似水的出声道:“这是我欠你的,欠你的终归是要还的,不然债就太多了。”
可是,若细细说来,他并不欠她什么,而她曾所做的,其实也曾不想让他回报她什么……
原来,这天下最傻的是他拓拔清渊!
“是我欠了你的,我终归是要还。快好了,从此你便是会觉得轻松许多,再不会觉得自己总是神思游离,心不在焉了……”他慢慢而语,清润的声音缓若流水,悄悄的注入她掀着巨浪的心海,使得那海水更涨了一分。
他……这时候都还在考虑她!
而她……则是那一次闭目后就开始怨恨他,一直,一直……
当踏入云荒城后,她又好几次差点置他于死地,若是……若不是让燕陌琛拦下,她怕是已做出令人憎恶的事情……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有那么一刹那,她竟是希望当初自己将他刺死,那样她便是再也不会知道这一个秘密,再也不必背负这一段悲恸的记忆,她……果然自私,又丑陋。
最坏的人是她!
“阿期,将手松开吧。”拓拔清渊淡淡而语,“就快好了,等好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结束,怎可能结束?
边子期感受到他颤抖着手握着画笔又开始了新一副的作画。
这一幅画,他比原先画的更为用心,眼里都是郑重,落笔也都非常的慎重,似唯恐画错一步,便一招成永错。
画,一笔一笔而成,青丝,一根一根变白……
而她却已无能为力,纵使要去真正拉着他,却也办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盘起的发丝全部变成雪白,只能看着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落下一笔又一笔的痕迹……
泪,氤氲眼眸,却落不下,但一直躺在榻椅上的她却已是泪流满面……
她的视线依然不曾从他手中的画笔上挪开,渐渐地,她看见……她……她的身姿悠然落在画面上,只缺着一双眸子。
“好,快好了……”他的声音没了刚才的清润,甚是干哑。
他步履颤抖的将墙上的画一一取下,放入放置在一边的水缸里,一张又一张的画浸湿,沉入到底端,最后他又将桌上的三张画也扔了进去。
“洛奇,将刀子给我。”他的声音已干哑虚弱到快让人听不见,可他却还是固执着为之。
洛奇将刀子递给他了,一张脸上满是担忧,却又不得不默默地站在一边,由着他……
他将手上那张薄如蝉翼的手套取出,颤抖着手在左手心划了几道,鲜血顿时溢出,他用力的挤了挤,便让这些血滴落到水缸里。
血,并不是很多,一缕缕的直朝着沉在底部的画而去,印在每一个人的眉心和眼眸上……
时间缓缓流逝着,她一直凝望着他,看着他虚弱的靠在桌边,看着他嘴角慢慢勾起笑容,看着他……缓缓地挪开落在画中的视线朝她所在处看来。
“阿期,允许我最后自私一次……”他说的非常缓慢,也非常的轻,几乎要为那急喘的呼吸声掩盖,“让你看见这样的一幕,我……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