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认识我之前,胖倌就是个狂热的武学爱好者。他会在雷雨天跑上屋顶淋雨,毫不顾忌被雷劈死的危险;或者在大清早躺到学校操场的草坪上,让露水浸湿衣衫;又或者在傍晚跑到学校后山的山顶上,对着山下大喊。他将这些美其名为吸收天地灵气。
我跟着他吸收了几天,结果给吸收感冒了。
胖倌哈哈大笑,拍着我的肩膀说,看吧,你小子还嫩。
那件事情,就发生在他在山顶练狮吼功那会儿。那时我俩还不认识,而他也还没悟出雨天洗澡,提神醒脑的奇葩武学理论。
那晚他照例练完功准备下山,不巧赶上雷雨交加。当时天色已黑,胖倌不敢打手电,怕给雷劈着,只好跟没头苍蝇似的在山道上乱跑,结果误打误撞,进了道旁的一口山洞。
当时也不知道是衣服被雨打湿了还是洞口风太大,胖倌直感到浑身阴冷。
山洞很深,胖倌摸黑往里走了几步,看看雨水飘不进来了,身上也开始暖和起来,于是静下心来,盘腿坐下,打算跟武侠高手那样静坐修炼内功。就在他自认为体内真气流转,内功已小有所成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清晰尖锐的啼哭----婴儿的哭声。
在我们那儿,由于家境条件和生育政策的限制,弃婴是件很普遍的事,连汉人都已司空见惯。胖倌当时立马意识到这山洞是块弃婴的场所,出于义愤(反正他是这么说的),他打起手电,站起来循着声音的方向就往里走。
走了没几步,在微弱的手电光下,胖倌就看到了一副至今想起仍令他毛骨悚然的景象。
在他的正前方,横七竖八陈列着好几具残破不堪的死婴尸体。有的尸体已经高度腐烂,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在他脚边的一具尸体血肉倒还新鲜,应该是新近才丢的。
那尸体呈侧躺姿势,右半边脸上的肉已经被野兽啃咬殆尽,脑浆、血水从颅骨里冒出来,将左半边脸涂染得肮脏模糊。
诡异的是,不知道是角度问题还是尸体面部肌肉僵化的缘故,那死婴看起来竟像是在笑。死婴的左眼球向外凸起,血丝满布,好像在直勾勾地瞪着胖倌,凶残阴狠。
这样的表情,实在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初生的婴儿脸上。
胖倌当时果断吓尿。倒不完全因为死婴的尊容,胖倌好赖也被阴阳眼折磨了多年,神经早就磨粗了,而是他突然想起,既然眼前死婴全无生命迹象,那刚才那声真实的啼哭是怎么回事。胖倌当时可没柯南的探索精神,手电也不要了,拔腿没命地就往外跑。
当晚胖倌就发高烧了,睡梦中,感觉眼前总有个看不清右脸的婴儿对自己阴笑。
这样大病了两天,第三天清早,胖倌的爷爷从胖倌口中得知了那山洞的所在,找过去放火超度了那些死婴,胖倌这才渐渐好转。
胖倌当年说得煞有介事,加之我本身就对山洞心存畏惧,那时听他说完,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如今他旧事重提,我对进入那土山自然又多了份抗拒。
更何况,我对养尸地的说法有所耳闻。那种地方,绝对不是活人该去的。
大学时,我一个福建籍的同学告诉我,在他家乡永安,流传着一种借凶恶之地养走尸的说法。这是墓葬风水中比较晦涩的一门学问,如同湘西赶尸,是代代传承的。由于养尸人的勾当多见不得光,所以很少有人亲眼见过他们。
养尸地十分凶险,人尸误葬在此类墓地,部分身体机能会恢复生机,日久天长,就容易变成走尸,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僵尸。
养尸地对墓穴地气、土壤条件以及周边环境等都有严格要求。一般说来,像死牛肚穴、狗脑壳穴、木硬枪头、破面文曲、土不成土之类的山形脉相,都比较容易形成养尸地。
我们当时听得云里雾里的,也不知道我那同学说的这些山形脉相是何物。他说他也不懂,只是在老人家闲聊时偷听到的。按他的理解,反正就是这样的地理位置可遇不可求,如果不是职业养尸人,就算你把《葬经》背个烂熟也根本看不出来。
我那个福建同学家乡也有着无数惊奇诡异的故事,像什么养尸地、悬棺、铁坟、石洞葬,不过这些事儿跟我要讲的故事不搭边,以后有机会再和各位看官慢慢聊。
说回现在。由于胖倌的临阵退缩,我们又不能把他一个人晾在外面,要是那秦仇暗中偷袭,他肯定应付不来。幺叔要我和胖倌在外面照应,他和米又牵线进去,如果一个小时后他们还没拉线,我俩绝对不可以进去,等天亮了再带人进去找他们。
幺叔当时一副大义凛然交代后事的模样,弄得我心里隐隐不安,不过也没有办法。
我们找到秦仇说的那座土山。那晚月亮很圆,土山在惨淡的月光下如同一座巨大的坟茔。我和胖倌数了下,土山前后共有十余个大小不一的洞口。幺叔和米又拣了个最大的洞进去。
进洞前,米又让我伸手过去,往我手心里塞了个硬邦邦的物件,要我保管好了,要是还能活着相见,到时候再还给她。我要打开来看,米又摇摇头,说周围没人了再看。
幺叔在边上阴阳怪气地吹口哨,米又笑嘻嘻看向他,和他并肩走了进去。那一刻我真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俩了,心神一荡就想跟进去。幺叔用手电射我眼睛,逼我退出去。
他当时说了句什么,我没太听清楚,那声音闷起闷起的,好像不太愿意发出来,似乎幺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