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不敢猜测高沐的想法,这个人心机太深,以他的修为还无力窥测其心,但李茂也不愿浑浑噩噩地做个冤大头,被人卖了还帮人叫好。
他把夏瑞和的话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就发现夏瑞和是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淄青割据地方,对抗朝廷,终究于大道有亏,朝廷现在内忧外患腾不出手来,若有一日腾出手来岂能没有所动作?他的历史知识贫乏的可怜,但即便如此也听说过李师道的名字,貌似此人在历史上的下场并不好。晚唐割据地方的藩镇中,河北三镇常被人提及,独独无人论及淄青,这是否可以说明淄青的割据后来被朝廷平复?
果然如此的话,自己确实有必要为自己留条后路,眼前的牛柏丹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但李茂也知道,自己此来不过是高沐的探路先锋,实际并起不来多少作用,即便有心放牛柏丹也是无能为力。
四门营的将士肯听自己的,是因为他是李师古任命的将领,一旦他的行为被李师古认定为叛乱,他是一兵一卒也调动不了,不仅自己高沐也是同样的处境,无非是境遇稍好些罢了,想到这李茂也就明白了高沐的意思,他并不想抓牛柏丹,相反他也相中了牛柏丹这条后路,哄他来无非是要拉个同党,毕竟郓州的城门钥匙此刻掌握在他的手里。
他和高沐一样都只是这架恐怖机器上的一个部件,再耀眼也只能为机器所用,而绝不可能反过来支配这架机器。
李茂呼了一口气,道:“高判官想见见他,望夫人能行个方便。”
夏瑞和笑了,恬静如悄然绽开的夜花。
有些话高沐想跟牛柏丹单独谈,李茂就识趣地躲开了,在茶室里休息的时候,兰儿进来三趟,第一次匆匆跑进来,望了李茂一眼,什么也没说就退了出去,第二次她是进来收拾茶碗,瞟了李茂一眼,依旧什么都没说。第三次,她给李茂端来一盘切好的水果,坐在李茂对面的椅子上,神态轻松地打起了盹儿。
李茂一直在观察她,要说做娼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私娼,没有人帮扶吹捧,是很难展露头角的,夏瑞和入行不过几年,如何就混的风生水起,李茂很是费了一番思量。
现在他想明白了,夏瑞和从来就没曾把自己当成一个执贱业的娼妓,她只是在过自己的生活,她没有刻意去讨好谁,更没有为谁而刻意改变自己,正是这份不刻意才让她拥有了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吸引力,使得那些阅尽人间春色的花场老鸟们为之惊喜为之疯狂。
兰儿就是夏瑞和的化身,夏瑞和没有改变,她也没有,她就像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身处浮华却能保持内心的一份纯真。
想到这,李茂不觉笑了出来,他笑自己总是一厢情愿地去揣度别人,先定好恶,再有意识地屏蔽不利于自己的证据,从而推断出符合预定结论的结果。
他呼了口气,闭上眼睛,然后就听到一丝沙沙的响,他再度睁开眼,却吓了一大跳,兰儿的脸距离他的眼不足半尺,她正瞪着一双充满疑惑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在观察自己。
“嗨,你这人真够怪的,睡觉还睁着眼。”
兰儿的口气非但清新甚至还有股子甜香,犹如她的体香一样好闻。她红艳艳的樱唇近在咫尺,李茂动了尝上一口的蠢动。
古灵精怪的兰儿发现有危险,赶紧躲开了。
“没有,我只是打个盹。”李茂干笑着,“你不是也在打盹吗?没睡着啊。”
“切,睡着,我哪有那好命。整个院子就我一个跑腿的,哪里都要我,我还敢睡。我睡的着吗?”兰儿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李茂身边,似无意间向李茂靠过来,夏天衣服穿的少,一股热烘烘的体香直往李茂鼻子里钻。李茂咳嗽了两声,揉了揉鼻子,小妞这是在诱惑自己犯错啊,这可不太好。兰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收起两条长腿,盘膝打坐,把身体放正。
“总是抱怨可不好,会提前变老的。”
“是吗,我眼角有皱纹没,这几天我常熬夜,眼圈都红了吧,你帮我看看这,是不是起了暗斑,镜子好久没磨了,昏昏暗暗的,磨镜张真是越发不像话了,原先半个月来一次,现在倒好……”
李茂惊恐地发现兰儿简直就是个满腹幽怨的小话痨。
高沐和牛柏丹结束密谈一起走过来时,李茂还在倾听兰儿的抱怨,兰儿说的口干舌燥,把给李茂的水果全吃了下去,中途还催李茂去给她端了碗茶。李茂是个很好的听众,认真听讲,一言不发。这让兰儿很满意,她对李茂的印象好了很多,到李茂起身要走时,她竟有些依依不舍地问:“你什么时候再来?”
这个问题李茂无法回答,从内心深处来讲,他排斥来这儿,夏瑞和曾经是他无比敬重的人,现在依然敬重,但他接受不了她身份的变化。
“会有机会的,唔,济民药铺下月初八开张,有空过来捧场。”
李茂说完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这哪跟哪,跟她说的着吗?
“好,我一定去。”
兰儿愉快的答应下来,她一跃而起,来为李茂引路,因为坐的太久,双腿有些麻,起身时闪了个趔趄,李茂很自然地伸手扶住了她,兰儿的小手温软异常。外面天色已黑,她把一盏精巧的灯笼递给李茂:“给,我做的。”
李茂不觉要夸几句灯笼做的好做的巧做的呱呱叫,夸完,赶紧离开。
这小妞很不错,不过这地方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