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夫人手里捏着新得的雨丝锦手绢,食指点着小林氏,瞪大眼叫嚷:“哎哟哟,不得了了!明珠,你瞧瞧,这次你信了罢!上次我不过在永和院‘教导’她两句规矩,她就威胁我要去宫里告到太后那里去,生怕宫里宫外不知道她没规矩,竟连长辈都敢告!如此瞧来,她是不拿我当长辈的,我是你大嫂,她不当我是长辈,就是没把你这个婆母放在眼里啊!”
这个“教导”不是口头教导,而是上演了一场全武行。
傅老夫人气恼小林氏在她面前给傅卿云上眼药,还是当着赵老夫人的面上,所谓家丑不外扬,三番两次丢她脸,这小林氏就是不记打,她一拍桌案:“小林氏,你放肆!你这是晚辈跟长辈说话的态度么?真是屡教不改!去外面跪一个时辰去!”
小林氏闻言花容失色,她最怕的就是“跪”这个字,但徐嬷嬷已不给她反应时间,一副“你不去,我就拖你去”的架势。她见傅老夫人面色铁青,没有回旋余地,只好面sè_láng狈地跪到廊下。
晚上,她伺候完傅老夫人和刁钻的赵老夫人用晚饭,腰酸背疼、膝盖抽筋地由海桐扶着回院子。
海桐悄声道:“奴婢跟老夫人院子里的姐妹们打听,原来大姑娘在回府时便遣扁豆给傅老夫人送过东西,想必是那滴水观音解药的配方。”
小林氏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胳膊一抬,扫落桌上的一只精致的缠枝莲花三阳开泰梅瓶,脑海不断浮现傅卿云稳如泰山的脸,和赵老夫人幸灾乐祸的脸,她双手握成拳头,眼中凶光大盛,胸口有一团郁结之气堵得她几乎有窒息的感觉。
她不明白,明明计算得天衣无缝,可为什么从连翘毁傅卿云的容貌开始,她的“足智多谋”就处处破绽了呢?她恨不得把傅卿云和赵老夫人挫骨扬灰!
海桐微微瑟缩地退后一步,她在小林氏身边伺候的时日不短,小林氏那种恨不得让人碎尸万段的眼神她太熟悉了,思及赵老夫人的彪悍和泼辣,她感觉自个儿的头皮一阵阵抽疼,那种头发被大把抓掉的感觉实在可怕,这辈子她都不要再这般狼狈不堪。
海桐眼珠子一转,低声劝道:“夫人,俗话说,忠言逆耳,可奴婢有一句话便是冒着被夫人骂的风险也得说出来。赵老夫人是老夫人敬重的大嫂,行事雷厉风行,全是乡野妇人的做派,夫人与她硬碰硬,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件事本身的目标是大姑娘,夫人千万要看清目标,别被一时的仇恨蒙蔽双眼,惹怒赵老夫人便是惹怒老夫人,只会对夫人不利。”
小林氏深深地吸一口气,脸色稍霁:“海桐,你说得对。”
海桐虽然得到小林氏肯定的话,但心内依旧惶惶不安,生怕小林氏会寻赵老夫人的晦气,但没两天,得到滴水观音解药的赵老夫人便回府去了,小林氏一直安分守己,双方并未起冲突,海桐大大舒口气。
当她舒口气时,她不知道小林氏不堪在林府所受的侮辱,梨蕊院再度闹出动静来。
晚饭前,梨蕊院里欢声笑语一片,在傅老夫人面前过了明路的海棠,欢快地和一群三等小丫鬟玩踢毽子,豌豆凑在傅卿云身边悄悄说着从寿安堂打探来的消息——豌豆的老娘是寿安堂小厨房管事金嬷嬷,借着探望老娘的名头去寿安堂打探消息最名正言顺不过。
小丫头捂嘴笑得乐不可支:“姑娘,听说那日夫人提到姑娘手中解滴水观音之毒的方子,亲家老夫人赵老夫人也在座,不知怎么说的,老夫人罚夫人在门口跪一个时辰。来来往往的丫头婆子们指指点点,夫人的脸红了白,白了红,煞是好看。这谈论得最多的便是,夫人啊,在四老爷升迁喜宴那天,被赵老夫人抓掉大把头发,脑袋顶上是秃的!如今只能使用假发髻遮掩,戴不得分量重的首饰。夫人那么聪明,如今可真是聪明‘绝顶’了!”
言罢,豌豆抿着嘴偷笑,并不敢太过放肆。扁豆垂着头,肩膀颤抖,一手揉着肚子,若不是顾忌规矩,她早仰天大笑三声了。
傅卿云歪头回忆半晌,抿唇笑了:“算来自从那日后,我只见过夫人两面,夫人皆是戴着假发髻,这几天深居简出,豌豆这话是有根据的。”
她先笑了,两个小丫鬟才敢抬头看着她笑,扁豆笑得最夸张,眼泪都出来了,韩嬷嬷进门问:“你们两个小蹄子又在逗姑娘,姑娘,别理会她两个嘴碎的,晚饭来了。苍耳,将姑娘的晚饭摆上罢。”
苍耳连忙应诺,一时饭厅里只闻瓷碗瓷盘碰撞之声,韩嬷嬷看了看碟子碗,菜色上未冒白气,眉梢蹙了蹙,伸手将掌心贴在汤碗上,登时大怒,丢下布菜的公筷,对满屋子莫名其妙的丫鬟说道:“姑娘且慢,这饭菜吃不得。苍耳,扁豆,你们两个试试菜的温度。”
傅卿云正襟危坐,将手中的象牙筷丢回筷箸里,疑惑地看向韩嬷嬷。
韩嬷嬷未说话,苍耳和扁豆已试完菜,苍耳面有异色:“姑娘,韩嬷嬷,这些菜……全部凉透了。”扁豆点头应和她的话:“奴婢试吃的几样菜也全是凉的,而且有些不新鲜,做好后至少放置超过两个时辰。”
傅卿云淡淡抿唇:“昨儿个和前儿个的晚饭,我记得菜也是凉的?”
傅卿云早饭在寿安堂吃,午饭在学堂吃,晚饭才在梨蕊院吃。
韩嬷嬷横眉怒目,闻言,稍微敛了些怒气,冷硬地说道:“姑娘,连续三日晚饭送凉菜冷饭过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