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我虽在府内过得安逸舒心,却也知外面的局势是怎样的兵戈戎马,风云暗涌,朝堂之上更是因淮安王起兵一事闹了个天翻地覆。
一只信鸽穿过斜风细雨飞落至窗前,我起身将它捉住,取下脚上的信笺,反手轻一丢掷放它离去。
信笺铺卷开来,字迹清秀,柔中自有章法,一如那人般玲珑剔透玉洁冰凉。
‘朝中生变,太子中毒,矛头皆指向四皇子,四皇子在此时主动请缨出战,讨伐淮安王。
——楚韵’
我微沉了眸光,将信笺一角置于灯火上,看着它一点点燃尽,一如这草木春深的平静,在烽火难宁之际,终将丝丝破碎难觅踪迹……
沈夙回来时,已是夜幕沉沉,月笼清明似雾似霰,我披了件玄色披风,立在院中静默待着他朝我大步而来。
“怎么不待在房里?”
他轻握住我发凉的手,微蹙了眉。
月华流转落在他俊逸不凡的面容上,更添孤清。
我微微笑了笑,与他携手朝房内走去。
“睡着才醒,只觉得屋里闷得慌,便在外透透气。”
室内灯火清明,一地光影静谧,几簇芳菲花色点缀期间,花枝似是松散,却自带了用心布局显现雅致,其上花瓣或是艳艳,或是清素,皆凝露结珠,柔光灯彩下更显娇媚动人。
我温柔了眉眼,道:“方才瞧着一树梨花开得极好,明日摘了它放入屋里好不好?”
“你喜欢便好。”
他抬手替我将一缕青丝别入脑后,一双濯耀黑眸却是深沉难测。
我上前打理落地罩前青釉瓷瓶里斜插的桃枝,犹有花露湿沾轻衫。
我轻声问道:“何日出发?”
他顿了片刻,方才缓缓道:“…后日清晨。”
“那明日便该替你收拾些细软了,”我淡淡笑了笑,却只觉眼角酸涩,“我本想亲自为你做件衣裳,但女儿家的手工我一贯是不擅长,便吩咐人做了,亲自挑了料子,明日也该做好了…”
一朵粉白晶莹的桃花旋落至我手背上,丝丝冰凉,而后却有温热的泪滴覆落其上,我慌忙抬手去抹湿润的眼眶,却被身后人扳过了肩膀,黑眸微敛,紧凝着我,却有心疼不忍在其间蔓延。
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无奈,轻轻唤我:“阿妧…”
我深望着他清癯的面容,只觉得心疼难受,却强撑了朝他展颜一笑,眉眼轻柔。
“无事,我便回凉州,与宝宝一起,待你凯旋。”
他微一收臂,重重拉我入怀,嗓音带了丝沙哑,一声声字字清晰撞入我耳里。
他道:“阿妧,等我回来。”
我在他宽阔温暖的怀里轻阖上双目,耳边是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强劲有力,只让我错觉那金戈铁马的乱世,万里旖旎的江山,与我们再无关系,此刻真实的唯有彼此,天地也无声,而我们,却好似早已在红尘里相伴了三世那么久。
许久,沈夙浅然出声:“阿妧,明日我送你走。”
我在他怀里摇一摇头,清眸静静望着窗外夜沉如水,天光缈黯,轻声道:“四哥,我想为你送行。”
环在我腰际的手微微收紧了些,头顶传来他一声轻叹。
“…好。”
两日后,清晨,城楼烽火台。
春色淡远,天光凝玉,残云渐远渐还舒。
沈夙一袭戎装,铠甲冷锐泛着莹莹寒光,跨坐马上,身如玉树,轮廓冷峻分明,一双沉寂黑眸蕴藏了锐利锋芒淡淡前视,冷傲孤清,孑然独立却自生睥睨天下的王者霸气。
我立于城楼之上,遥遥相望,他身后是万千士卒,沉谧无声,却有撼动山河之势,教人无端便起肃然敬意,身前却是绝域苍茫,旌旗迎风而展,冷肃萧萧。
李怀整肃三军,而后策马在沈夙身侧轻语一句,他唯一点头,李怀掉转马头,高声道:“三军听令!启程!”
威严号角声骤起,却是行军令,三军将士宛若觉醒的巨龙,带着倾覆天地之势沉然远行而去。
阳和方起,春日迟迟,清风送别,我轻一闭眼,却不绝已然落泪。
冥修在旁轻声提醒道:“王妃,城楼风大,我们早些回去,也好准备一番启程回凉州。”
我点点头,转过身,却见城外一树棣棠花开繁盛,沉沉压枝,花团锦簇却是风过乱花如雨,这般轻易凋零,又如何知人间离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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