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凉州路途遥远,冥修顾及我身子,一路行行歇歇,两岸春色看尽,一汀烟雨轻落,川波岸柳春意悠长,抵达凉州已是五日后入夜。
王府门外早有司马懿清恭候多时,如此场景让我恍惚只觉岁月倒流,光景西驰,又回到那日我与沈夙相伴初至王府,而心境却已然是堪堪两番,当日虽身相伴,心却遥隔万里,而今我一人回府,他远在百里外,却两心相依,贴合无隙。
司马懿清依旧清润儒雅如初。
“王妃一路辛苦了。”
我朝他颔首一笑:“司马先生好久不见。”
当真是许久未曾相见,老友重逢,我忽生了无端感慨,鼻尖一酸,却是眼眶染上湿意,偏过头去抹了眼角,有些难为情的笑道:“倒是在司马先生面前失态了。”
他见我此状眸中微掠过一丝不明朗的情绪,很快掩去,微笑垂首道:“不敢,王妃而今有了身孕,想来情绪起伏也的。”
而后侧身一旁为我让路。
“早便让人备下热汤伺候王妃沐浴洗尘。”
“有劳先生。”
我点一点头,便随着提灯引路的婢子一并步入府内。
月朗青玄,如玉盘高泻流光,府内长明灯下云影花疏参差雅致,花底一声莺啼婉转,更生幽静。
步转回廊,半落梅花婉婉清风递香,旦别河桥杨柳风,而今却已卧伊川桃李月。
绕过一处悬台,便到了房门前,引路的婢子替我推开门,便恭敬退身,我缓步踏入,却闻得熟悉一声,带了焦急不耐。
“哎呀!我说了多少次,王妃不喜欢艳色的衣服!去给我换一套......”冬雪捧了一套绯红撒花烟罗裙,口中喋喋不休,面有不悦的转过身望向我却是一愣,后面的话再无了声。
我朝她一笑,眨了眨眼道:“换一套怎么样的呢?”
“王妃?!”
她霎时泪眼朦胧,喜极而泣的扑上来,力道之大撞得我后退几步扶住门框方勉强立稳。
“我不是在做梦吧?”她抬眼望我,一双杏眸里满是欣喜。
我好笑的抬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
“疼不疼?”
她揉了揉脸,愣愣的点头。
“疼...”
我失笑,方要开口,却闻得一声犹带未退的稚气。
“冬雪姐姐!快放开王妃!”
我侧眸定睛一看,却是平安穿过回廊一路匆匆跑来,将冬雪从我身上扒开,鼓着一张圆脸有模有样的指责道:“顾姐姐如今有了小宝宝,你这么胖,小心压坏了宝宝!”
冬雪不服的瞪他一眼,却也小心起来,两人一左一右的扶着我在床沿前坐下。
我无奈笑道:“而今不过两个月,尚且活动自如,哪有你们这般小心的?”
闻得此言,冬雪却一本正经的教育起我来。
“这是王爷跟王妃的孩子,自然是要好好娇贵宝贝的!自从知道王妃有孕要回凉州的消息以来,奴婢这几日认真研究了食谱,一日三餐都为王妃安排好了,皆是补身安胎的,定要让日后的小王爷或者小王妃一出生便是白白胖胖的富贵模样!”
我见她甚是认真,也不忍心拂了她意,一笑,也就由得她去了。
平安却白她一眼,小大人一般道:“王爷跟王妃的孩子自然是富贵的,胖胖就不要了,若是像了冬雪姐姐一样,可就嫁不出去了!”
“你......”冬雪气得抬手便要打他,平安本欲往我身后藏,却又担心闹了我,一溜烟跑出门了。
我已扶着床沿笑得乐不可支。
“一段日子未见,你们倒是愈发合得来了。”
冬雪小嘴轻撇,忽的安静了下来,不自然的轻咳一声,状似无意的问道:“那个...冥修可是跟王妃一并回来了?”
我知她小女儿心思,含笑道:“他依王爷之命,一直随行护我安危,自然与我一并回来了。”
“哦。”她点点头,瞥一眼窗外,却有些魂不守舍的意味。
我起身笑道:“替我宽衣后便出去罢。”
“是。”她应了声,随着起身替我解下腰带,褪下外衫。
而今我已有身孕,不便再浸泡浴池,便背了热水淋浴,自高悬壁上的数个紫铜龙首口中吐出温热清泉来洗身。
冬雪交代了侯门的两名婢子一番,方才出门而去。
室内安静下来,热气雾袅,光景朦胧绮丽,粉白花瓣星星点点洒落,周身淡淡沁香萦绕,热汤洗浴,这一路的风尘仆仆皆得以淡去,闭上眼睛,万籁皆寂寂,只觉得身心俱宁,脑海里渐得清明,一番抽丝剥茧,若无差池,沈夙领兵征程的下一站应是嵩州,依照楚韵所言,夏天拓已率兵讨伐,若是嵩州速战速决,继而北上,两方人马碰首之处应是汝南...终究是不可避免的一场恶战。
我心底极低的一声叹息,只忽然觉得睡意袭人,起了困顿,也疲惫唤人,取过那套绯色撒花烟罗裙换上,便披了貂裘在软榻上闭眼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忽闻得门外传来请声。
“王妃,司马先生请您前去大堂。”
我睡意正起,着实困顿,抬了抬眼皮懒懒问道:“可知何事?”
门外传声的小斯回道:“说是贵客临府,请见王妃。”
贵客?
我轻凝了眉,坐起身。
“你前去回了,就说我片刻便到。”
“是。”那小厮得令去了。
我抬声唤了婢子前来替我打理梳妆。
这些日子随军而行,有孕后更是倦倦怠怠,却是少有梳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