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眸望一眼身后营帐,轻叹了口气,道:“李怀伤势很重,幸而没有伤及要害,但近些日子却是不能再领兵出战了。”
沈夙却并不放在心上:“无妨,李怀虽是良将,军中善战者却也不缺。”
“今日一战,想来军中士气定会低沉,”我微黯了神色,抬眸只见夜深高月,流华环身,心生丝丝怅惘凉意,“还有三日…”
“不必担忧这些,”沈夙轻轻出声,将我心底的思虑淡抹,“他方有阵法,我军自有破解之法。”
“今日的阵法想来也该是出自邢光子之手,纵横捭阖,八合八散,该是八门金锁阵,不过…”我微微凝眉,忆起今日所见的阵法,“…这其中却也有些不同,期间变化,更甚原阵。”
话音未落,听得一人朗声道:“王妃所言不错!”
我顺着声源抬眸,却见宋涛大步而来。
“今日的阵法脱形于八门金锁阵,更添演变,融合撒星阵,如今化为行云八卦阵。”
我道:“此阵法复杂,短短几日全军竟能分合自如,契合度如此之高…”
“呵,”宋涛一声冷笑,“王妃莫要太看得起邢光子那厮了!他定然是已赶到数日,躲在见不得人的地方日夜加紧排兵布阵!果真是那小儿一贯的小人行径!”
宋涛与邢光子之间恩怨我虽不得而知,但见一贯玩世不恭的宋涛提起他便气得吹胡瞪眼的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
“宋先生与那邢光子之间看来结怨不浅呐。”
“都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宋涛摆手讪讪,正经了神色与沈夙道,“王爷,眭直已准备妥当,只待王爷前去作安排。”
“好,”沈夙缓一点头,垂眸与我道,“我让冥修备了马车送你前去行馆休息…”
我摇摇头,声音轻却坚决:“军中伤兵太多,我留下来也能帮上忙,你去忙你的罢,不必担心我。”
沈夙眉心轻蹙,似要说什么,最终却终是不曾出口,只褪下外衫盖在我肩上,低低嘱咐一句:“夜里凉,注意身子,我晚些时候便来找你。”便随宋涛一并离去。
月夜风沙轻起,我拉了拉肩上衣袍,丝丝暖意带着男子独有的干净气息包裹而来,无端的便教人心神宁静,唇角轻扬了一抹柔软笑意,迈步便朝另一处伤兵营帐走去。
行云八卦阵变幻莫测,疏散整合阵形,虽极具攻势,凌厉逼人,幸而攻伐深究速度,讲究以快制人,便不足以挫骨伤筋,军中伤员虽多,但所幸伤势重的却在少数。
一夜忙碌下来,只觉得疲惫不堪,待替一名伤员敷上药后,起身时忽觉得天旋地转,险些栽倒下去,冥修眼疾手快,迅速上前扶住我。
那伤兵亦是一惊,强撑着便要起来。
我忙阻了他,朝他宽慰一笑:“你好生休息便是,我无碍。”
他心里感激,却如同所有傲骨嶙嶙的男儿一般不善言辞,只重声道:“多谢王妃!”
我笑了笑,替他拉上被褥,犹有淡淡的血腥味儿钻进鼻翼,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返身猛地冲出营帐外,扶上一颗枯木干呕了起来。
“王妃?”
冥修欲要上前。
我抬手拦了他,待到胃里稍稍平复了些,方才擦拭了嘴角,回身望着他,勉力一笑:“我无碍,可能是太过劳累,好好休息一会儿便可恢复,不要跟王爷提起。”
他皱了皱眉,终是缓缓应声。
“…是。”
我抬手轻抚上胃,清风拂面,如晦沉夜,璀璨星光,皆如浮云散雾,在眼前模糊淡去,心头缓缓升起一丝异样。
手微微颤抖着,探上一侧脉搏,许久,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颤着,那般小心翼翼,似是怕扰了这世间珍宝。
“冥修,替我传军医前来。”
灯火明晃静耀一室,谧然无声,呼吸亦似清晰可闻,我只觉得心下颤抖得厉害,不安和喜悦一并压抑其中,难以自持,唯有紧凝着身前神情莫测的军医,巍颤出声。
“如何?”
他缓缓收回搭在我脉搏上的手,久伴沙场,风雨沧桑刻画的脸上露出笑容,他站起身,恭敬拜道:“恭喜王妃,贺喜王妃,王妃您确是有了身孕。”
最后一丝不确定终究烟消云散,紧悬着的心终于得以舒缓,我只觉得身心骤然一松,而后便是无边的喜悦几乎将我淹没其中。
“有劳军医了,”我眼角眉梢皆是柔浅笑意,与他道,“此事还望先生帮我隐瞒,而今战事加紧,我想挑个合适的日子再告知王爷。”
老军医笑道:“这个自然,此事自该由王妃亲口告诉王爷,老朽不会多嘴,还请王妃放心。”
便有士卒前来寻军医,只道是有伤员忽起高烧不褪,我凝眉起身欲要随之一并前去,却被冥修拦下。
“那里血腥味儿重,王妃还是好生休息。”
军医一并劝道:“老朽在军中行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事还是能应付得来,王妃莫要操心。”
听他们此言,我亦顾及自己的身子,不再执意,却仍旧放心不下,道:“若是病情有急,便立刻来报!”
“王妃医术高明,老朽自是清楚,若是老朽无能为力自也会前来劳烦王妃。”
我朝他轻一颔首:“那便有劳先生了。”
目送军医随那士卒离去,我方重新落座,抬手轻柔覆上小腹,似乎已能感觉得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孕育其中,那是我…与沈夙的孩子,忍不住便柔柔款款一抹笑意浮上眼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