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王沈夙兴兵而起,占据凉州,以淮安为靠,攻城略池,数日内攻克衢州,大军继而北上,攻下苏淮,尤其军中军纪严明,不夺百姓分毫,不毁城中一瓦一筑,所攻克城池镇居内百姓,无一名百姓生怨,亦无动乱。
降军亦被优待,若有愿随军出征者可登记入伍,不愿者亦可领取饷银后卸甲归田,军队迅速壮大,续前北上,四边伐鼓,三军振臂而呼,撼动山河,声势浩大恍若春雷,竟有吞天灭地之势。
沈夙将行军另作三分,左右各轻骑五百,步兵四千,横扫乾安两翼,羽檄边亭,断了粮草供给,占据要势,横截援军,中军则挥师直指乾安,浩荡征伐,兵气杀戾,锋镝冷锐直逼得日月无光,兵临城下,已成风雨欲来的催城之势。
波云诡谲,山河际变,城门高数丈,楼深阙冷,重重深锁严防,烽燧瞭台上兵不卸甲,乾安城楼上却高悬免战牌,一连数日,只作严防,淮安王大军日日守候城下,仍不得痛快一战。
中营内灯火清明,一方议案长桌,沈夙静坐主帅之位,与坐将士皆面色沉凝。
我静坐一侧,信手闲闲翻书,身前灯蕊结缠,不时有火星吱燃升起,宛若烟火四裂,隐没空气里,偶尔抬眸望一眼议会桌前。
楚济道:“王爷,据探子来报,刘天涛死守乾安为的是待一人前来相助。”
沈夙清眸敛聚凝光,淡淡吐出一个字:“谁?”
楚济望一眼宋涛,眼底一抹笑意:“是宋先生的旧相识,青居客——邢光子。”
宋涛鼻间溢出一声冷哼。
“那老小儿,我还以为他早不在人世了。”
眭直站起身,手握成拳撑上桌面,沉声请命:“王爷,已经过了好几日,乾安严防死守,不如就让末将与李怀将军强攻城池!”
沈夙冷然瞥他一眼:“坐下。”
眭直随心有不甘愿,也只得抱拳领命。
“乾安城池坚固,城内粮草充足,强攻无异于自损兵将,如何攻城,本王自有安排,”沈夙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眉宇间一派沉寂淡然,足叫人信服,“李怀,眭直,你二人明日继续领军守在城下,巳时至,午时一刻便归。”
眭直、李怀二人双双起身:“末将领命!”
“楚济,你继续派人注意城中情况,若有异动,随时来报。”
“是。”
“今日便会议便到此,各自回去安排罢。”
“末将告退!”
一干将士齐声应道,而后沉沉脚步声过后,营帐内人尽数散去,室内静谧无声,沈夙起身在几步开外悬挂的军机图前驻步。
我起身,缓步在他身侧停下。
山河万里,横岭交错,飞沙尘茫,城墙绵延以作分割,固,则守,弱,则陷,如画江山,一剑挽破,城池高台处,谁可伫?
修长的手指滑过城墙,沈夙眼底寒光起凝,犹如剑芒,冷冽清傲。
“阿妧,我们去看看夏知照办的如何了。”
寒风萧索,水阔云低,月冷清辉泻落水面,波光似霜,涛声沉悠,静夜间宛若奔腾万马齐头并进,浩浩荡势无可阻,却有数百士卒月下匆匆,掮抬沙石泥土,来往不息,一派繁忙。
乾安地处青河之滨,青河洪流距离城不过三里,而乾安地势远低于青河的河床高度,沈夙便令人在城西北开渠,引渡青河之水,筑堤壅其下流,以此来毁它城防。
“王爷,王妃你们怎么过来了?”
一人步履匆忙而来,四十左右的年岁,却已胡发花白,衣上犹沾泥土,朔冬的天气,他却是汗流不止。
我温声道:“夏先生近日辛苦了。”
来人便是夏知照。
他摆手笑道:“这倒不算什么,当年随师傅跨修运河,才是好几日不能合眼呢。”
沈夙问道:“还有多久方可竣工?”
“约莫七天!”
凉风拂动,水面波涛起涌,沈夙面色沉寂,一双黑眸静望着前方,深不可测,片刻,缓缓启唇道:“给你加派人手两百,五日之内,只多不少,务必完工。”
“…是!”
夏知照垂首领命。
沈夙淡声与他道:“这些日子恐怕你是不得闲了,告诉宋涛,我既交给他全权负责此事,若是走漏风声,工程有误,便依军法处置!”
夏知照忙道:“宋先生一连几日亲自督工,数百士卒皆不敢延误怠慢。”
沈夙点点头,神色微缓:“你下去罢,虽催工急迫,但防护不可掉以轻心,务必护得将士们周全,竣工之后,本王自有封赏。”
“谢王爷!”
“去罢。”
夏知照领命而去,沈夙目光沉远,静默望向天边一处,深夜无澜,水清若空,遥遥相应,更生他眼底孤寂。
我上前一步,轻握住他的手,掌心贴合无隙,共御这清风冷意。
沈夙收回目光,侧眸望我,方才孤冷之色稍褪,覆上一抹柔和:“冷吗?”
我摇摇头,依偎在他身侧,目光轻凝,静静出声:“邢光子不日便至乾安,不知五日内,能否烽燧得宁。”
沈夙握了握我的手,神色沉淡:“战事一日不平,杀伐也就无可避免。”
我虽心中叹息,行军多日,却也知戎马倥偬,战事催人。
风簇微浪,泠泠月霜下散作满河星,抬眼见天际间却是沉云压睫,暗涌滚滚,终待一剑苍茫,破天而出,雪暗雕寒,旌旗蔽空,血色黯春华。
两日后,巳时一刻,辽台关,飞沙走尘,茫茫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