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握住我的手,在床头坐下,单手将我半揽入怀,声音底柔:“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我半身依偎在他胸口处,他怀抱温暖,隔着衣物隐约能听见他心脏跳动的声音,莫着便心安下来,先前的心悸仿若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
我轻声道:“沈夙,我与哥哥感情很好。”
“…我知道。”
我在他怀里轻摇了摇头,念起往事,眼底柔光缱绻:“哥哥他待我很好,他虽然性子沉稳,却也有少年心性的时候,我年幼的时候,他会让我打扮成男儿模样,带着我偷偷溜出将军避开家丁去街上玩,稍大一些,便与二哥一起去听曲看戏…”
“二哥?”
“是四皇子夏天柘,他与哥哥交情深厚…”
若他知道此消息,不知会是怎样的难过呢。
我眉目微黯,却听得沈夙温声问道:“那你们那时听些什么曲子,看些什么戏?”
“晚歌坊的戏曲都是极好的,哥哥最爱看的是《碧落泉》《尘缘》,那一年……”
室内沉静,唯有轻缓柔声在舒神的凝香中低语,窗外夜色渐深,月华淡淡照耀着树影斑驳,连风声一并静谧好似沉眠,伴着屋内声音渐弱,烛火成稀……
夜,已深凉。
沈夙动作轻柔地将怀中人挪放置软枕上,抽身而出。
门外是久候的冥修。
沈夙走到长廊尽头方停下,冥修紧随在他身后两步开外站立。
“王爷,司马先生说祝神医的药已经研制成了,再过数日他便可恢复清明,问王爷接下来的指示。”
沈夙略一沉吟,淡淡吩咐道:“送往南下,寻处僻静地,切勿走漏风声,选送的人皆要有案底的,送达后便不必留他们性命。”
“是。”
冥修身形微动,宛若一道黑光闪过,瞬间消逝在庭院深处。
沈夙也不多留,返身回到屋内,床榻上的人仍在睡梦中,呼吸均匀起伏,却是眉心微蹙似是又陷入了梦魇。
他低低一声轻叹,手指微凉轻柔地抚平她眉心褶皱,喃喃宛若自语:“阿妧,我该如何对你才好?”
唇角微扬,却是笑意苦涩,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由己的无奈。
“…战事紧急,再过不多久,便该送你离开了,但愿你这一生,无忧喜乐,纵然…与我无关。”
翌日清晨醒来,身旁已不见了沈夙的踪影。
我知他要事缠身,却仍不免有几分失落之意。
不一会儿,冬雪便叩门进来,先前一连几日我都毫无精神,冬雪要替我梳妆,我也只侧了侧头淡淡一声不必,她见我双眸半睁,也不多言,将打用来漱洗的水盆放置在盥洗台上,转身欲走,我却轻轻出声唤住了她:“冬雪,替我更衣梳妆罢。”
她一愣,而后面露欣喜之色:“奴婢马上去准备。”
冬雪捧了新裳珠钗返身回来时,我已洗漱毕,端坐在梳妆台前,许多日未曾好好看过自己了,如今透过柿蒂八凤镜望着里面形容惨淡的女子竟一时觉得陌生,那便是我么?
面色苍白,眼底泛青,形如枯槁,毫无半分生气可言。
今日非昔日,如何敢正看?此人非故人,又如何形影似?
我闭了闭眼,忽觉几分疲惫,轻声道:“冬雪,便随意替我挽个发髻罢。”
身后人却久久不见动静。
正疑惑时,梳齿轻柔自发顶一路滑下,熟悉的声音淡淡入耳。
“怎么这么早便醒了?”
我挣开双眼,铜镜里倒映着我的面容,还有…立于我身后的沈夙,他眉目微垂,手里一柄木梳,齿端微凉自三千青丝间穿过,淡淡酥麻意。
我轻轻道:“睡不着了。”
他漫不经心的嗯了声,目光不曾从指间泼墨青丝上移开,却是那般认真的替我梳发,我心里微动,只觉得便是这样无言相顾,安静过这一生也是好的。
他手指修长,自我发间穿过,目光轻瞥了一眼桌上的珠钗盒道:“选一支喜欢的罢。”
我挑了根素银的镂花簪递给他,他接过,面容微染一丝温和笑意:“我倒是第一次替女子挽发,还不知成不成样子呢。”
长发被拢成一束,以丝线绑结,反挽成髻,银簪斜插而入贯住,虽说不是多精致的发髻,却自是一番简约灵动,两鬓随意垂下一缕,愈发衬得肤白如雪下巴尖削,我见犹怜之态。
我唇角微扬道:“王爷再学几日倒是可以出师了。”
声音里竟也带了半分戏虐。
这几日我少言寡淡,更遑论说些玩笑话。
此时清淡一声,心里的积郁竟也得了一丝明朗,终不再沉郁成结。
沈夙道:“隔了不远有一处白梅林,换上衣服,我带你去看看…可好?”
语气里有几分小心翼翼。
我沉默了片刻,缓一点头:“…好。”
他眉目微舒,淡淡一笑:“我便在门口等你。”
门开启又轻轻合上,屋内恢复沉静,淡淡熏香潆绕,我闭目沉沉吐出口气,站起身换上冬雪替我备好的衣裳。
是一件水绿色长裙,裙服微褶,外笼的素白轻纱宛若雪光月华倾泻灵动,腰际用金丝软烟罗带系住,衬得身段婀娜娇人姿态,袖口处有银丝线勾芡凤蝶翩跹,婉约含蓄却自有尊贵。
出房门前,我略略顿了顿步子,终是嫌面色太过惨白,薄施了粉黛凝望镜中人,燕脂拂柔绵。腮花弄暗粉,眼角眉梢虽犹有凄寒惨淡,比起方才却已勉强有了几分生气。
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