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下马车,便由褚公公领着一路去了正阳殿觐见皇上。
庄严的红漆雕栏金篓门作两开,挂壁浮雕神兽麒麟,房檐上鎏金溢彩雕着栩栩如生的双龙戏珠图,龙目圆睁,不怒自威,我平稳了思绪缓步踏进殿内。
墨黑乌瓷的地面恍若明镜,龙椅上那一袭赤色纹龙锦衣的皇帝俯首案几前批阅奏折,背后高悬着‘正心明镜 ’的大匾,皇帝在位这些年倒也是当得上这几个字了,体恤民情戒奢从简,倒也算得上一代明君。
我立在一旁候着,待龙椅上那人终于从案几前抬首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我微曲着已经有些发麻的双腿,俯身行礼:“清尘见过皇上。”
“自你嫁去淮安,倒是有些日子不见了,”皇帝缓缓放下笔,道,“赐座。”
立刻便有服侍的宫婢抬来座椅。
我敛衽落座,褚公公自怀里取出一封信笺呈上:“皇上,这是淮安王托奴才呈上的。”
皇帝接过拆开信看了看,神色不变,将信搁置在一旁,不经意的随口问道:“清尘啊,你在淮安过得如何?”
我微微附身道:“劳烦皇上挂记,王爷待清尘甚好。”
“如此便好,”皇帝威严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此番你以淮安王妃之名入宫,朕已经命人收拾打点了瑶椿阁做你落寝之处,离扶鸾宫不远,景阳也暂住在扶鸾宫,你若是惦念着,也可常去走动。”
“多谢皇上。”
皇上点点头,道:“过几日朕便宣你母亲入宫看你,这些日子未见,便留她在宫里小住几日罢。”
声音低沉虽无严厉之意却自带了一股不容抗拒的强势。
“谢皇上体谅清尘思母之情。”我垂首敛目,一派温顺之色,心底却是波澜四起。
学士府便在临堰城内,皇帝让我母亲入宫来看望我,却不让我回家与之相聚,而且此番入宫也为我另外安排了住所,虽然瑶椿阁离扶鸾宫不远,却是地方僻静…莫非,是要软禁我于宫中!
我压下心底惊疑,面上温和不动声色。
皇上问了些家常,我小心作答,皆是无关痛痒的话,又静坐了片刻,皇帝起了倦意,方才退出正阳殿。
负责服侍的宫婢在旁道:“王妃现在可要回瑶椿阁?”
我沉吟了片刻,未来得及开口,却见一抹倩影疾步而来,走近我身前屈膝行礼:“见过王妃。”
这声音倒是熟悉,细看了她面容,顿时了然。
“月华?”声音里透着几分欣喜。
她眼底亦是笑意盈盈:“皇后娘娘听闻王妃回宫了,特遣了奴婢前来负责侍奉打点。”
月华曾多次伴我在宫,对我的起居打点也得心应手。
我点一点头道:“皇后娘娘倒是有心了。”
月华走至我身侧,低眉顺目一如当年的乖巧模样。
“皇后娘娘与郡主都挂念王妃得紧,王妃可要先去扶鸾宫拜见?”
我微一沉默,启唇道:“…也好。”
皇后终究是避不开的,况且这些日子未见,我对苏浅也不是不牵挂的。
扶鸾宫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宫内服侍的婢子见了我忙不迭要行礼,我抬手阻了,悄无声息的走近殿内。
苏浅正在打理一盆香雪兰,淡黄色的花瓣似卷还舒,纯白的花蕊欣长,素净无染晶莹剔透,此花虽小巧玲珑还是含苞待放的模样却已吐露芳香,更难得香味儿醇而不浊,清而不腻,沁人心脾。
她细心拨开花叶,口里道:“秋姨,拿蓬壶来,该洒些水了。”
我缓步上前,桐秋望见我也是一惊,我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自她手里拿过蓬壶递给苏浅。
“这香草兰倒是长得极好。”
苏浅闻言身形猛地一颤,回过头望着我眼底浮现一抹惊喜之色:“妧妧…”
却很快掩盖而去,将目光重新放在面前那盆香草兰上,白玉般的手指轻轻舒展着长叶,用蓬壶洒上水,撇我一眼带笑道:“这一年在淮安过得可适应?”
我方浮现唇角的笑意染上苦涩,上前一步替她理着花叶,道:“王爷他待我很好,你这一年在宫中…可还好?”
阔别一年,眼前人怕也早便不是记忆中的人了。
苏浅笑靥静然:“也就那般罢,殿前女谏事物繁忙,顾不得其它。”
我沉默了片刻,轻握住她的手:“浅浅…我很想你。”
她手心脱力,蓬壶坠地砰然一声裂成碎片,她转眸望我,眼底千复重虑,到唇边却是极轻的一声低叹:“妧妧,都道是出嫁随夫,淮安若是好,你本不该回来……”
她还欲说些什么,我却已瞥见一人珠围翠绕簇拥下自门外而入,声音不大却自带了雍容入耳。
“方才还与其她妹妹聊起不知清尘何时回来,不曾想一回宫便瞧着了真人。”
我敛眉垂首,上前行礼。
“清尘见过皇后娘娘。”
一众宫婢匍匐跪地。
“迎皇后娘娘。”
皇后弯身虚扶了我一把,华容艳色,尊颜冶丽。
“这诸多礼数,你如今贵为王妃,又被封了郡主,与景阳一并唤本宫姑姑倒也是不为过。”
我轻抿了唇道:“娘娘谬爱。”
皇后望一眼苏浅道:“景阳,褚公公方才还问及你呢,怕是殿前有事要处理,你便速去罢。”
“是。”
苏浅并不多言,行了礼便往外而去,自我眼前匆忙掠过时,那张熟悉的面容却让我陌生了,往日那爱笑爱闹的浅浅…在我离宫